“……我可以答应考虑你的要求，但是，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秦薇顿了顿：“你对于我会帮助你的自信，有多少？”

  “很多。”沈鸾很快便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你是与我境遇相似的人。”

  ……都曾经被藏在心尖上守望与呵护，也都曾见证过人心的改变与背离。所以，如果是秦薇的话，一定能够理解她……！

  听到了这个回答，秦薇沉默了良久。

  桌上摆放着的时钟滴滴哒哒地走着，单调的声音流泻在静无人声的房间内。感觉到秒针似乎转动了整整一圈的时候，秦薇终于缓缓给出了她的回答……

  “……”

  幽寂的树林内，月光第二次透过间隙洒落了下来。从季源进入这危险的地方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到此时为止，他们躲藏着的角落暂时仍旧在江律辰刻意的信号干扰中避开了沈鸾的视线。不过……究竟还能够躲避到什么时候，依然是未知之数。

  季源小心翼翼地为程夜宁换下了额头上的凉毛巾。

  此时此刻，他已经清醒了过来，眼眸中带着脆弱与疲惫，但在面对季源时，仍旧尽力掩饰着，只余下温柔与温暖，带着笑意地看着她。

  “……源源，谢谢你照顾我。”他心中也是有着一丝失落，但却不愿过多地在此时表现出来。

  他没有想过，虽然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定会染上血腥的准备，但在杀戮真正发生之后，心绪会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他无奈地微叹，却还是选择将自己的这份无力感深藏在心底。如今情势依旧在危急之中，他不希望源源再分出心神去安慰他了。

  “夜宁，你忘了，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她用凉毛巾轻轻擦拭他的手，唇角轻轻绽开一抹微笑。

  “……也是啊。那么，我换个说法吧。”他顿了顿，反握住她，“源源，辛苦了。”

  “……嗯。”这一次，她仅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坦率地接受了。

  那样一种温馨与默契与周围安静却紧张的气氛之间格格不入。

  不远处，江律辰靠坐在树干边，看似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但是，透过眼睑的缝隙，还是将那两人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这句话也顺着风传入了他的耳中。

  抑制不住的愤恨与痛苦在心中翻涌着，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喉头处涌起的腥甜。他不知道该找谁去发泄自己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情绪。他的手颤抖着，直到看到季源似乎暂时站起了身，离开程夜宁的身边时，他鬼使神差般站起了身。

  季源是去不远处穿过林木的小溪边清洗些什么，她的手刚浸入微凉的溪水之中，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下意识地回头，江律辰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但他的脸色却阴沉得有些可怕，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唇线抿得极紧，脸部肌肉僵硬而紧绷。

  季源认识这种表情。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当她与程夜宁有了稍微近距离的接触之时，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以前，她会很慌乱，会拼命地去解释，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相信自己对他的爱……

  可是，现在……

  “……”她仅是垂下眸，继续清洗起来。

  心中并不是不痛，可那又能怎样呢？

  执着太久会累，被伤得太多，自然就会放手了。

  直到这时，她才察觉，现在的自己在面对江律辰时，终于可以守住自己应有的自我与骄傲了。因为，她已经不再需要被他肯定了。

  江律辰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神情中透出的疏离，心中怒火更旺，但怒火燃到最高点时，灰烬中也新生出了颓丧与绝望……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对她发火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良久良久，他最终还是没有对她发火，仅仅是声音沙哑地吐出了这一句话来。

  “……是。”季源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坦然地点了点头。

  根本没有必要去问，她也知道江律辰说的是什么。

  “……这样啊……”喉头刺痛得厉害，他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你……之前说过，我们无法再做朋友，但是现在……你可以不恨我了吗？我们……从此以后，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了吗？”

  “……”季源眼眶有些湿润，她看着眼前的江律辰，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沉淀着一丝脆弱，那与她所熟悉的江律辰截然不同。

  她的心底渐渐升起一些疑惑。

  ……江律辰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他在问她，是否可以不再恨他、是否从此以后可以跟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一瞬之间，她的脑海中似乎浮现过了太多太多的画面。

  初识之时，只一眼便惊艳了那一年的秋天，从此以后，她飞蛾扑火般地想要奔向他，即便被无数次冷落与伤害，也不曾畏惧、不曾后悔，似乎因为遇见了他，她便被赋予了全世界的勇气，她可以为了他变得那么坚强，那么勇敢。空白的四年时间，她始终无法将他的影子自心间抹去。即使是被误解为攀名逐利、不要自尊的拜金女，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跟随江律辰前往a城，她顶住所有压力、倾尽所有只为了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她喜欢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喜欢他看不起人时眼底流露过的自信与傲慢，喜欢他管理公司、做决策时的运筹帷幄。他带她一起逛牡丹园、为她带水晶蛋糕、因为她的小小撒娇而无奈地同意让她一起去连希的办公室，他因为她过分在意程夜宁和徐肃而不高兴、因为她而无条件地帮助林思、即便决定了打压季氏也依然在意着她的心情……

  其实，他们也曾留下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有的时候，季源能够感觉到……她和江律辰之间，只差一步，真的只是一步的距离，就可以拥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