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相处的那些时间里，他们的对话经常是这样子的。源源其实很聪明，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提示她就能自己想到，就如同她刚才提出疑点的时候一样，但有的时候，源源又会突然变得傻傻的，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开始下意识求助他，语气中带着一抹娇憨，眼神中有着一丝狡黠，就像是算准了自己一定会告诉她。

  以前他从来没有过多地去在意，可现在，他却突然发觉，他其实非常非常喜欢那样的她，非常非常想要看到她对他撒娇的样子……

  ……那样的她，没有了她面对陌生人时的温柔和顺，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只会对着他展露出来……

  可是……现在，程夜宁也可以看到那样的她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江总。”轻柔的声音传来，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让他错愕抬头。

  ……

  季源向他微微一笑：“你吃醋啦？其实，之前那样对你只是一时伤心和愤怒，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江总以外的人呢？”

  ……

  ——恍惚间，他竟然想着，如果是以前的源源，一定会这样对他说的。

  ……因为，源源真的爱他，她可以爱他到用四年的时间念念不忘，即便他曾那样残忍无情地对待她，她也只是默默地承受，但对他的爱意却不会减少一分一毫。她和秦薇不一样，她永远都会坚定地在他和程夜宁之间选择他……

  所以，源源会那样对他说吗……？

  他看着她。

  季源的唇角有着浅淡的弧度，少了医院重逢时的锐利与疏离，像是回复到了以前，又像是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江总，我去照顾夜宁就可以了。从昨天到现在，你和夜宁是最累的，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

  “……还有，昨天，你选择保护我，谢谢你。”

  少女最终，这样对他说。

  他没有发觉，他心中为什么会有那样铺天盖地的失落与绝望。明明，如果刚才她真的按他想像中那样说了那些话，他一定会不顾此时的境况而紧紧拥抱住她。可现在，他还是只能维持着与之前一样的距离，僵硬地坐在她的身边……

  沈鸾与她口中的人——秦薇——取得联系时，已经是h城的深夜了，因为时差的原因，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前因后果就是这样。秦小姐，我知道你在意周雨乔的生死，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会把周雨乔的所在地告诉你。”沈鸾的声音以电子信号的方式传入了秦薇的耳中。

  秦薇一袭白裙，如同以往一样，有些慵懒地卧在靠枕旁。如果说，与几天前的秦薇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她搬出了江律辰给她购置的别墅，而是住进了秦家在h城的豪宅中，她的面容虽然如同以往一样有着惊为天人般的美丽，却难掩她脸色的些许苍白与疲惫。

  只是，在与沈鸾对话的时候，她早已将自己那些脆弱的一面遮掩得十分完美。

  “……仅仅是告诉我雨乔的所在地么？”她眉梢轻动，露出了嘲讽之色，“沈夫人，难道您忘了，仅仅是所在地的话，江总早已经从土符那里得知了。我并不需要您的情报。”

  “呵，说得没错，但是秦小姐，你所谓的恋人——江律辰，他为了那个名叫季源的小姑娘，已经放弃了优先拯救周雨乔。如果你继续不为所动下去的话，没有人可以保证事态会如何发展呢。”沈鸾的声音刻意放轻，却使得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进秦薇耳里。

  “……”顿了顿，秦薇没有立即说话。

  两人的通话中，并没有响起秦薇难以置信的质问，也没有任何悲伤、慌乱与痛苦的应答，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沈鸾固然因此而纳闷地蹙眉，却绝对不会知道，话筒另一边的秦薇早已感受到了自己另一只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其实从小到大都非常非常骄傲，即使是与自己同班过的同学，如果长久不联系，她也会将对方的姓名或模样完全忘却掉。这并非她记忆力差，而是她自始至终不会对其他人过分上心。

  所以……她原本是根本不记得“季源”这个名字的。

  但是，即便是她，也牢牢记住了这个甚至称不上认识的女孩子。

  ……与江律辰交往了好久，江律辰曾为了她与周雨乔争吵，那个明明对她秦薇以外的女人皆弃之敝屣的江律辰在与季源共度的日子里竟然对她百般呵护，江律辰与季源分手之后舍不得扔掉她送的粉色电筒，甚至现在，江律辰为了季源可以延缓拯救自己的多年老友周雨乔……

  ……季源。

  ……她也想起来了，那是如今被程夜宁呵护如掌中珍宝的少女。

  ……曾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曾经也是最爱她的两个男人，都在拼命地守护着这个名叫季源的女孩子。

  “……”她的脸上一片平静，心却无人可知地痛了一下。

  ……如果有可能，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记得过这个名字。

  “秦小姐，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假装被我绑架，再暗中将你父亲所拥有的保安队伍调拨过来一部分，届时江律辰一定会顾及你的安危，而选择保护你、放弃季源，有了你与他两边的力量，那个时候，即使徐肃的人开始正面进攻，我也有一战之力了。”沈鸾没有立即得到秦薇的回答，遂开始耐心地解释与劝导，“如果那样的话，我向你承诺，一定会说服土符，让周雨乔平安回到中国。”

  “……”贝齿不为人知地咬住了下唇。

  秦薇仰头，落地窗外，圆月被一片乌云所遮蔽，落下的清辉变得破碎，使她莫名感受到孤寂与凄凉。她开口，声音依然是那样清脆与悦耳，却染上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沈鸾。”

  “……怎么？”秦薇的称呼让沈鸾微怔，下意识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