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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2)



Day5



1



夜晚虽然漫长而可怕,结城还是小睡了一下。



这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暗鬼馆〉,还是因为有人帮忙夜巡而感到安心呢?事实上,当有人敲着那无锁的房门时,他确实是睡着的。尽管如此,对方才敲一下,他就醒了,随即抓住拨火棒。应该是因为精神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的缘故吧。



听到敲门声,门却没开。结城呑了一口口水,低声应道:“谁?”



没有反应。他重新握好拨火棒。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暗鬼馆〉的门是采隔音设计。



他一面对于“即使有隔音,房里还是会响起敲门声”感到佩服,一面打开六号房的门。安东相较于白天显得较没活力,睡眼惺忪站在那儿,简短地说:“走啰。”



“嗯。”



结城这么回答,同时看着自已手里的东西。他将拨火棒晃了一下给安东看。



“是不是带着它去比较好?”



安东歪了歪脖子。



其实,这很难判断。经常会听到那种空手时很英勇,有凶器在手反而难以施展的故事。如果希望一切顺利进行,别带这种东西比较好。



可是,在夜巡途中,万一发现行动可疑的家伙,假设那人拿的是像〈斩杀〉用的斧头的话……安东即使带着凶器,也只是细绳而已;须和名的则是毒。带根棒子在手上,不是比较安心吗?



然而,安东摇了摇头。



“不,应该不需要吧。”



结城正在想为什么,但一看到安东半个身体躲在半开的门后时,他大概就知道了。拿着拨火棒就能安心,是结城自己的说法。就安东的角度来看,应该不喜欢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都要和带着凶器的结城一起行动吧。结城并没有打从心底相信安东这个人,所以反之亦然啰。



于是两个人走入回廊。



“要注意声音。”



安东说道。由于〈警卫〉会发出马达声,所以即便走廊上铺着毛毡,只要竖耳倾听,不至于听不到。



结城点点头,补充说道:“还有光。”



“光?”



“〈警卫〉装了大灯。”



只要充分注意光与声音,应该就不会在这不断弯曲的回廊中,与〈警卫〉撞个正着。



目标是隔壁,七号房。一站到门前,安东懒懒地以手腕的力量去敲门。没有回应。他回头看一眼结城,无力地笑了笑。



“你和须和名小姐都一样,应个声总可以吧?”



“应声也听不到呀。你没发现吗?有隔音。”



“……对喔。”



他们就这样等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安东开始焦躁起来,结城也开始在意起时问。〈警卫〉的巡逻间隔,如果如箱岛所说是十分钟的话,那几乎没什么等待的时间。安东再敲一次门,这次是用力地敲。



结果,门无声地滑开了,两人同时安心地呼了一口气。须和名一现身,看到两人的脸,便小声说道:



“早安。”



三人之中,结城的神经似乎最为紧绷。



安东看起来特别没劲,动作迟缓。至于须和名,她走着走着,一副快睡着的样子。或许她想要直挺挺地站好,头却前后左右摇晃,脚步也不稳。自从跟她在便利商店的杂志区见面以来,结城只看过须和名完美地维持气质的模样。一和她对看,她就会露出优雅的微笑,令人佩服。然而,现在她的身体似乎跟不上那些日常礼仪。



须和名突然踉跄了一下,手臂撞到回廊的护墙板。“当啷”一声,使得习惯寂静的耳朵抖了一下。结城不由得跑到她的身边。



“还、还好吧?”



须和名的眼神虽然有些空洞,倒是对答如流。



“嗯。不好意思……我以为自己算是早起的那种人,但这么早起,倒是第一次。”



她小小叹了一口气。



“要赚钱,还真是辛苦呢。”



在〈暗鬼馆〉里首度让须和名吃到苦头的,是早起这件事。



结城对安东说:“要不要到厨房喝杯咖啡?或许可以醒醒脑。”



“啊,我要红茶。”



安东无视于须和名的话。



“很困难啊,厨房只能从餐厅进入,餐厅又只能从交谊厅进入。〈警卫〉如果跑来,就没地方逃啰。”



“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吧。壶里有热水。”



“就算有时间泡,也没时间喝。”



确实如此。结城也只能放弃了。就算自己可以一手拿着咖啡杯边走边喝,须和名也不会答应吧。而且,凌晨四点的咖啡,还不至于让结城想喝到甘冒生命危险。



默默走在弯曲回廊的过程中,安东与须和名似乎渐渐清醒过来。现在走完第三圈,进入第四圈。于是,他们开始对单调无变化的巡回路线感到烦腻。



到底过了多久?还没六点吗?如此恍神想着的结城,眼前突然横过一道光。



“哇噢!”



结城不由得发出了声音。安东僵着脸急忙退回来。须和名虽然没慌张,但也停下脚步。



光线没有朝这边过来,竖耳倾听,可以听见微弱的马达声。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似乎没有往这边过结城与安东僵化那里几十秒。两人觉得应该安全无虞之后,问时大大呼了口气。



结城开口小声说话。



“……是追上它了吗?”



安东也小声回答。



“应该是吧。”



“我们走太快了吗?”



“不……不是速度的问题。”安东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回廊,“我记得,接下来会经过……”



他踏出步伐,结城与须和名跟了上去。不久,涂成全黑的门映入眼帘,上面写的是“Mortuary”,



〈停尸间〉。



安东用食指的背面轻轻叩了叩门。



“我们并没有进入每个房间巡逻,也没有去巡逻交谊厅。机器人则是所有能进入的房间,都会进去。



现在,它应该在下一个房间〈娱乐室〉里。我们只绕着回廊走,只要依照正常速度,就会追过它。”



“那么……”须和名歪着头说:“我们是不是也要改成进房间看看?”



三人的视线,落在“Mortuary”这几个字上。



现在,门的那一边有两个人在里头。西野与真木。



是自己多心吗?结城闻到血的气味。



“……走慢一点,应该就没问题吧。”



安东做出结论,让结城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说到进房间,”进入第五圈了,灵光一现的结城说道:“如果要做得完备一点,是不是也巡逻一下个人房间比较好?看看大家是不是都待在房间里,当成点名。”



“嗯,这个嘛……”安东摸着下巴说道:“如果做到那种程度,就太完美了。可是,前面两组没有这样做哩。至少,我的房间应该没有人来看过。”



“就我们这组自己来做,如何?”



安东沉默下来。现在似乎已经和〈警卫〉之间拉开距离了,回廊上完全无声。寂静延继几十秒,安静到让耳朵刺痛。安东缓缓摇了摇头。



“有两个问题。第一,应该有人依然精神亢奋吧?随便跑去看的话,很可能对我们不利。第二,即使在门口看,也只能看到起居室。如果没看到人,是不是要到卧室或浴室去找?”



“……之前如果先决定暗号就好了。夜巡时经过个人房间前面时,就敲敲门:没事的话就敲回来之类的。”



结城讲得很认真,安东却笑他。



“我刚才说过了,那个人如果在卧室睡觉,或是在浴室里,不是一样白搭吗?”



“啊,对喔。”



“不过……”安东侧着头说道:“或许应该想一些方法,确认人在不在房里比较好。等〈夜晚〉过去之后,再来讨论看看吧。”



这话虽然是结城先提出来的,他自己却怀疑是否有效。假设在夜巡期间,发现有人不在房里的话……



应该有对策吧?是把所有人叫醒,去找那个人吗?找下去的话,会有什么益处吗?



此刻,在这样的〈夜晚〉,如果有人不在自己的房间,又是怎么回事呢?不就是出去杀人,或是被杀了吗?这样的话,即使能够确认人不在房里,十之八九也已经太迟了吧。



他并没有说出口。夜巡本来就够令人不安了,不想再讲这种让人惊慌的事。



已经不知道经过几次了,每通过一次,结城就挂心一次。是自己多心吗?安东好像也放慢了脚步,只有须和名没改变速度,不知不觉变成独自走在前面。



须和名回过头来。



“怎么了吗?”



安东以大拇指指向正要通过的门。



“须和名小姐,你不在意吗?”



看着“Prison”,须和名面不改色地说:“是指岩井吗?那个人的事,我想已经结束了吧……”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



安东稍微看了结城一眼。结城觉得,安东眼神里的不安恐怕与自己的不相上下。正如须和名所言,岩井的事已经结束了。岩片认定是真木杀了西野,于是以弩枪杀了真木,把自己关在房里,被〈警卫〉拉出来,送到〈监狱〉去。他已经被排除在〈暗鬼馆〉之外了。



然而,结城无法这么简单就做出结论。



岩井在这里头,受到怎样的对待呢?他只是被关在里头吗?还是,他会因为情节不同,而受到某种惩罚呢?



再说,他现在还活着吗?



也可以反过来想。这个〈监狱〉的防护设施,真的可以相信吗?会不会用的是很阳春的锁,只要身边有什么小东西,就能轻易开启呢?还是说,它根本没上锁呢。……好像有这么一条规则,杀人行为遭揭发的人,会被关进〈监狱〉。但规则中并没有保证,关进〈监狱〉的人,就出不来。



在这里,唯一一个杀人行为明确的男人,就是岩井。会在意他的动向,也是必然的吧。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时,须和名看着门说道:“应该没问题吧?”



她的眼神让结城不寒而栗。她的站姿与往常一样,还是那么美,但她看向〈监狱〉,或说看向里头岩井的眼神,却是傲然而冰冷;她只看了那么一眼,就马上把视线移开。那个瞬间,结城觉得似乎窥探到须和名“狗眼看人低”的另一面。



她的视线回到两人身上,微笑说道:“如果你们两位说什么都觉得在意的话……”



安东与结城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还好。”



“不,不会。”



三个人在昏暗的回廊中只是一直绕圈圈,已经绕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铲。过程或许可说是无聊,要说有什么刺激,只有偶尔出现在前方或后方的〈警卫〉的光线而已。



不过,在这两个多小时里,确实是平静轻松。此时白天正要展开,直到规定的七天期限结束之前,包括今天在内还有三天。或许还很漫长,但只要像昨天下午那样,九个人一起待在交谊厅的话,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手表显示快要六点,〈夜晚〉要过去了。



夜巡平安地结束了,这种放松下来的心情,恐怕刺激了结城的好奇心更甚于于恐惧吧。走在三人最后面的结城,没来由地想要打开某扇门。是刚才没有打开过的房间,〈停尸间〉。



刺眼的白色光线。每次从几无照明的回廊这头,一打开〈停尸间〉的门,溢出来的光线都会譲眼睛强烈刺痛。



然而,结城的感官,除了过亮的光线之外,还受到另一种刺激。



臭味。



这臭味像是金属,又像是血。在他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味道印象深刻。



“你在干嘛,结城?”



安东注意到结城打开门,于是走了回来。〈停尸间〉射出来的剌眼光线,让他眯起眼睛。他喃喃说道:“……喂!”



结城整个人呆在那里,完全讲不出话来。



在并排着棺木的白色房间,在〈停尸间〉的正中央,整片是红黑色的血,满满的都是。



似曾相识?不,这样的景象,确实在西野被杀害时也看过。在白色地板上扩散的红色血滩。



不过,倒卧其中的当然不是西野。



“死了吗?”



结城无法回答安东的问题。



不,答案一目了然,根本不必问……死了。



须和名问道:“那个……看起来,像是两个人。”



她说对了。



两具有如淹死在血泊中的尸体,是先前还活着的两个人。



2



〈停尸间〉里弥漫着撕裂胸口般的悲伤。



不,胸口撕裂之前,结城觉得自己的鼓膜可能已经裂掉了。



“啊?雄!雄!”



由于紧抓住尸体不放,而且又是摇晃又是抚摸的,若菜的衣服也渐渐染红。像她那样,就算交给〈暗鬼馆〉的洗衣服务处理,也洗不掉血迹吧。此时还只是第五天,衣服就弄脏成那样,没关系吗?结城永远只关心这种事。



死者是大迫雄大与箱岛雪人。



应该是吧。



由于头颅碎了一半,容貌已经变形,光看脸的话很难确定。不过,从服装、体格等方面,以及最重要的,那两人不在现场看来,应该可以断定吧。



不在这里的,不仅大迫与箱岛而已。发现尸体之后,结城一行人马上把其他人全部叫醒。虽然除了两人之外再无其他死者,但釜濑一看到现场马上昏倒,因此不在这里。就这样,原本的十二人已经减少到只剩七个人了。



根据对尸体的粗略观察,除了头部的伤口之外,似乎并无其他明显的伤痕。如果不是被人灌毒的话,把头部的伤害视为死因,应该是合理的。



〈毒杀〉的须和名与〈药杀〉的关水都在这里,两人都露出类似的表情,眉头深锁、嘴唇紧闭。但是两人传达出来的感觉不同,须和名看起来像是忧郁,关水看起来像是焦虑。结城心想,应该不是害怕或难过吧,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现在,结城的感觉是……



“结城。”



安东对他说话。



“……你……想?”



听不清楚,虽然跟安东说话太小声有关,但最重要的是若菜的叫声太大了。



她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发出让人以为是不是偷偷拿着扩音器般的髙分贝音量。是因为叫着叫着、过于激动,所以停不下来吗?有时候会出现破音,变成让人不舒服的吱嘎声。她一直叫着“哇”或“啊”之类的,已经语无伦次了。



安东摇摇头,在结城的耳边说:“我是问你,你怎么想?”



结城当下回答:“觉得很吵。”



“你看她那样。”



结城与安东的视线都集中在若菜身上。她不断晃着头,那眼见就要喊破喉咙的叫声,完全不曾停歇。真吵。



安东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己不配当人啊。虽然是这段期间才认识的,但是认识的人死了,我们怎么会这么若无其事呢?”



结城无言地点点头。



姑且不论自己是否感到难过,但若菜的反应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完全只能呆呆看着。她一个人那么激动,被晾在一旁的其他人,也只能漠然以对。就连渕看起来也是如此。她虽然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了怜悯的姿势,但目光中还是带有某种“受够了”的感觉。不但没有人安慰若菜,大家反而保持距离,只是在一边旁观。



“那,结城,你知道凶器是什么吗?”



安东也不为所动,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真木死时,箱岛虽然也很冷静,但同时也展现出某种得意洋洋的模样。现在安东的态度则不相同,他完全不带任何感情,平淡呆板。关于这一点,结城也是如此。也就是能够以纯粹而客观的角度,来看待亊情的那种心情。这种冷静到极点的感觉,结城很清楚——连续好几天准备考试,头脑就会像是被掏空一样;此时如果超脱了那种疲劳感,就会陷入一种奇妙的冷静之中。



他看着被若菜抱在怀里摇来晃去的大迫,以及放置在一旁的箱岛。看过之后,他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施以重击,把人的头打烂呢?



“……某种……颇大的锤子,或这一类的东西吗?”



没有自信。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把头盖骨打得粉碎呢?



但安东随即断然说道:“是喔,你没发现呀?”



“发现什么?”



安东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指头。



结城心想“一是什么意思”,但由于安东的视线略微往上,结城也抬头往上看。



不寒而栗。



白色地板、白色墙壁、白色棺木,以及白色天花板。但在天花板上,清清楚楚有着红色的印记。是血迹。天花板上有血迹。血迹没有散开,呈现红色的圆形,接连两个并排在一起。那种景象,让人觉得像是什么低级的玩笑。



交迭倒在地上的两人、碎裂的头颅,以及天花板的血迹。



为什么血会沾在天花板上呢?就在结城感到不可思议的那一瞬间,他马上领悟到这件事的意义了。



“是掉落下来吗?”



“应该是吧。”



是陷阱。这个〈停尸间〉的天花板,是悬吊式的。大迫与箱岛,是被掉落下来的天花板打破了头。



十二个人拿到的应该都是不同的凶器,结城是拨火棒,安东是细绳。其中,有人拿到了陷阱,凶器是〈停尸间)的悬吊式天花板。因为它的缘故,两个人死了。



结城需要十秒以上的时间,才能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寒意从结城的脚边冒了上来,令人麻痹的紧张感,从体内游移到了舌尖。这个天花板,会掉下来:一旦掉下来,就会像大迫或箱岛那样死去。结城连忙往后退。



“喂……不离开这里,不是会很惨吗?”



安东身体抽动地笑着。



“不必担心,大家都在这儿。”



如果大家都在这个房间,知道如何启动陷阱方式的人,也会无法启动,因为自己都会受害。



不,不对,安东的认知有问题。结城环顾左右,确认过自己的记忆没错后,低声说道:“不,釜濑不在。他刚才离开了这里。”



安东的脸色明显变了。



“……这样呀。”



两人面面相觑。安东想要叫大家离开,转头看着若菜的方向。



但在安东正要警告大家之前,原本哭喊着的若菜,头整个转了过来。那张第一天时费了一番工夫化妆的亮丽脸龎,现在不知是因为泪水、汗水还是鼻涕,弄得一片湿。是碰巧沾到的吗?她的一边脸类沾满污血。是因为紧急被叫醒、连头都来不及梳吗?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眼球充血。她又开始大叫。



“是谁!谁干的!把雄、把我的雄给……绝对、绝对要杀了他,我一定要!”



是抓狂了吗?安东喃喃说道。结城心想,抓狂也没办法啊。但安东很不幸地与若菜对看了一眼。



若菜把原本抱着的大迫放在地板上,直接以手掌撑地,像是要跳起来一样,一口气逼近安东。站在两人



之间的关水苍白着脸赶紧往后退。若菜看也不看关水,一眨眼的工夫就把手伸了过来,用那双被血浸湿的手,直接瞄准安东的喉咙。



再怎么出其不意直接戳过来,安东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她抓住喉咙。他双手交错挡住胸前,挡住了若菜的手。但若菜就这样去撞安东,把他压倒在地。



“是你吧!你很讨厌雄吧!是你干的!”



“白痴啊!”



“我要杀了你!”



原本双手抱胸的渕跑了过来,试图从后方抱起若菜。



“喂,若菜小姐,你冷静点!”



“啰唆什么!”



若菜手一挥,把体重并不那么轻的渕给弹飞出去。



“啊、啊!”



关水发出怪异的声音,跑了过来。她虽然奋力想把若菜拉开,但扭着身子的若菜,手肘撞到了她的眼睛,她翻了个跟斗跌倒在地。结城心想不妙,正要冲过去时,被压在下方的安东对着他大叫。



“别管我,你快去抓住釜濑!如果是他的话,大家都会死!”



结城困惑了一下。若菜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正常,双手使劲地伸向被压在下面的安东,一直拼命要去勒他的脖子。须和名呢?他看了一下,发现她只是束手旁观。



不过,他马上下定了决心。的确,假如启动悬吊式天花板的人是釜濑的话,这种状况就非常危险。结城朝着那扇黑色的门冲了过去。



而且,他也想要早一秒离开这个房间。



是为了找出釜濑呢?还是为了逃离有陷阱的房间呢?恐怕是一半一半吧。



不过,没有必要找了。结城一连滚带爬离开〈停尸间〉,釜濑就站在那儿……刚才,他拉开一条门缝,从回廊窥视着里头。



原本半蹲着的釜濑,彷佛要逃离结城视线似的,踉跄地往后退,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他的视线从结城身上移开,以没必要的大音量说道:“怎样啊,有什么不满吗?”



结城对他没什么不满。原本是没有的。



但结城在回廊的昏暗光线中,看得清清楚楚。釜濑放在地板上的右手中,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个深绿色、像是塑料、扁扁圆圆的东西。结城直觉想到那是什么,压抑不住自己变得严峻的声音。



“那是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釜濑反射性地把右手藏到背后。结城把脚伸向釜濑右手与身体之间,以脚背踢飞他的右手。昏暗的走廊上,有个绿色的东西掉出来。



结城飞扑过去,不过釜濑似乎无意上演争夺战。一回头,釜濑依然坐在地上,露出快哭的表惰。



抢到手的绿色东西,像是玩具一样。那是某种开关。圆形平板的正中央有个红色按钮,正面与背面都没有文字,只有边缘某部分有着像是红外线发射用的黑色玻璃状区块,让人很想按按看。



但是,不能按。结城慎重地拿着它,以免不小心按下按键。他瞪着釜濑。



“你刚才在干嘛?”



“干、干嘛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这是什么?”



“不知道,不是我的!”



“你在说谎话吗?”



结城抓住釜濑的衣领,以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力气,把釜濑往上提。他硬把釜濑拉起来站着,但还不到提在半空中的地步,而是勒起他的脖子,往回廊墙壁上压去。



“杀害大迫与箱岛的,是你吗?”



釜濑不回答。他别过脸,保持沉默。



“你刚才是想杀了我们大家吗?”



他把“开关”伸到釜濑眼前。釜濑彷佛觉得那是个不吉祥的东西,左右转转头。



“说话啊你,浑帐东西!”



在结城一面喷着口水一面威胁之下,他马上以几乎听不到的哽咽声回答:“……我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好痛,放开我……”



真是个悲哀的男人。



结城这么想着,脑中闪过一丝同情,抓住他衣领的手松了下来。釜濑见机不可失,双手甩开结城,一面惨叫着“杀、杀人犯,杀人犯!”,一面往回廊另一端逃走了。



要追上去,还是要放他走呢?这开关恐怕就是用来控制悬吊式天花板的。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可能。抢走它之后,那个男的就失去能力了。不过,自己还是一肚子火。刚才差点就被杀了!



还是追上去吧,严厉地逼问他,把他交到大家面前。就在他这么决定、正要冲出去的时候,微开的门内,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流泻出来。



“〈警卫〉!请镇压若菜小姐!”



是须和名的声音。



〈停尸间〉与〈警卫维修室〉很近,明明觉得须和名说话的声音似乎还在耳际,和缓弯曲着的回廊前端,就确切传来了厚重门扉的开启声。比以往还大的马达声。



在结城心想〈警卫〉是否来了而僵住身子时,眼前就冲出一个白色的机体。轮胎的移动速度很快,差点被撞飞的结城,连忙紧贴着墙壁。〈警卫〉看也不看结城,直接冲进了〈停尸间〉。



结城追上去时,〈警卫〉刚好射出了某种钢索状的东西,随着奇妙的“砰”一声,有两条东西飞到了空中,漂亮地卷住了骑坐在安东身上的若菜。就在那个瞬间,响起了“哎呀!”、“哇!”的两声惨叫。



〈警卫〉的武器是电击器,会放电来阻止对手。虽然对若菜相当有效,但电流似乎也传到了安东身上。



“痛死了,快住手呀,浑帐!”



安东又叫又挣扎,推开了若菜。若菜已经不抵抗了。到刚才为止明明一直骂着毫无逻辑可言的话,现在却摔到地板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样子。



安东摸着自己的喉咙,慢慢站了起来。彷佛是在确认喉头没被捏碎一般,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确认似乎没问题之后,他先向须和名道谢。



“得救了。须和名小姐,谢谢你。”



须和名装出笑容回应他,但也就那么一下子而已。她直接走近若菜,对着痛苦得往上看的若菜,犀利地说道:“你发疯似地打人,是想怎样?”



若菜悔恨地扭曲着脸,似乎出不了声。



须和名下巴上抬,双脚微微打开站立,毅然地低头看着若菜。



“我不会说那些要你放聪明点的话。不过,太过不经大脑的行为,你如果无法自制的话,就让人很困扰。”



失措的渕,小声地插嘴说:“须和名小姐,你骂过头了吧……若菜小姐太可怜了。”



“如果我袖手旁观的话,这个人就杀死安东了。要是出事了,你还会说骂过头吗?”



面对须和名坚决的言辞,渕也只能默不作声。须和名不过是展现略微烦躁的样子,就产生一种把别人的头正面压过去的力量。在若菜的背后,关水按着一只眼睛蹲在那儿。刚才她的眼睛被手肘打到,似乎很痛。



由于须和名一直说话,说得若菜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安东显得很没面子。他刻意咳了几声,往前两三步靠近若菜,从口袋拿出什么东西。在他手中晃着的,是一条细绳。



安东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疑心,但我的凶器是这个东西,细绳。须和名与结城、关水都确认过了。拿着这个东西,能够做出那种事吗?我也很气他们两人惨遭杀害,如果你要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



因为几乎要丧失心智的怒气消失了吗?若菜微微地抽噎起来。安东的声音低而沉重。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杀害他们两人的凶器已经知道了,是悬吊式天花板。这两个人是被陷阱杀害的……”



讲到这里之后,安东好像想起来了,回头看着结城。



“结城,釜濑怎么了?”



“逃走啦。”



接着,结城亮出手中的开关。



“他拿着这个东西在外面偷看。”



“这是……”



安东为之语塞。按着一只眼睛的关水与一脸不自在的渕,都猛然往这里看来。绿色的扁平状圆形物上,有着同样圆圆的红色按钮。此时此刻,它那如同玩具般的粗糙感,让人觉得是一种低级的玩笑。



结城点点头。



“这个嘛,大概是悬吊式天花板的开关吧。”



听在原本错乱而虚脱的若菜耳里,会是什么感觉呢?她明明连上半身都爬不起来,却还是奋力嘶吼。



“就是那样!釜濑,是那家伙干的。那个人渣,不但只会制造麻烦,还把雄给……把雄给……”



她随即又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冷冷看着她的须和名,突然开口说道:“安东先生。”



安东似乎没想到她会叫自己,显得很狼狈。



“什、什么事?”



“那条细绳,要拿来用吗?”



安东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手中的细绳。但他的脑子毕竟不迟钝,“原来如此”,随即把细绳缠在双手上,在若菜眼前蹲了下来。



“看起来你似乎一时之间冷静不下来。不好意思,我没空和抓狂的人打交道。”



“你、你想干嘛?”



安东似乎刻意不去看若菜的眼睛。



“没什么……”



他把若菜绑了起来。



若菜的双手被绑到了身后,开始大吼大叫。但没有人出声说“放了她吧”,连渕也没有。大家都同意安东的做法,他们再也受不了面对抓狂的人了。



安东的绑绳技巧很巧妙,原本以为只是随便在手腕上绕一圈,他却马上完成了复杂的绑法。不管若菜再怎么挣扎,绳圈都松脱不了,不过手上倒也没有瘀青的样子。可是,安东本人似乎不满意。



“绳子果然还是太短啊。”



“你很擅长绑这种东西吗?”



安东笑了笑。



“我也有在爬山。”



他应该是想表达,自己很习惯使用登山绳吧。



若菜没力之后,〈警卫〉的任务就结束了。须和名迅速做出指示。



“稍后再把他们两人处理掉,现在先回去。”



〈警卫〉把钢索收回去,乖乖听她的话,离开了〈停尸间〉。虽然不觉得它里头装了什么精巧的操纵器,但无论西野的尸体或真木的尸体,〈警卫〉都帮忙收拾得干干净净。



须和名一面目送〈警卫〉的身影,一面说道:“虽然在设计上有缺失,却是一台功能很好的机器……可以考虑看看。”



结城这么一问,她微笑着点头。



“那个……”



渕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不知何时,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如纸般苍白,让结城吓了一跳。



渕说道:“总之,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吧……拜托,我,已经,受不了了……”



结城、安东、渕以及关水,大家的身体都朝着门的方向。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做,应该都是想把目光从两人的尸体上移开。



朝着尸体方向的,只有两个人。



若菜已经不吼不叫了,然而脸部扭曲到让人以为控制表情的肌肉是否出了问题。她死盯着尸体看。



从结城站着的角度看过去,须和名的视线也盯着尸体。现在的她,已经恢复原本那种高雅的仪态。



3



按键很深,每打一个字,就会发出喀啦喀啦的夸张声音。一开始觉得难用到不行,但渐渐习惯之后,那个声音听起来倒也出奇的舒服。只要手指动得巧,就会发出电影里会出现、机关枪般的“喀哒哒哒哒”声响。就在打上瘾、连没必要的东西都打了出来时,结城感觉身后有人悄悄靠近。



“喂。”



对方出声后,结城总算缓缓回头看。



声音的主人是安东。在他那筋疲力尽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你完全不设防耶,如果我是杀人犯,你三两下就被我干掉啰。”



结城也报以苦笑。



“……总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不好吧。”



“我知道。”



结城一个人待在〈娱乐室〉里。



刚才,若菜陷入了有如失神般的虚脱状态,大家送她回房睡觉。釜濑不知逃到哪儿去了。关水、渕与须和名不知怎么了。结城闲晃到〈娱乐室〉,寻找放在房间角落的打字机。谁也没有责备剩下的其他人各自行动。结城觉得,一种万念俱灰般的无警戒状态正在蔓延。



安东靠近结城。



“你在干嘛?”



“噢,只是有些东西想要归纳整理一下,这边看起来什么都有,却没有笔。”



结城想要找纸和笔,虽然有纸,却找不到笔。看来可以用来记录的,只有〈娱乐室〉这台打字机了。



不,那不是打字机。结城用力敲了一下机器。



“这是文字处理机。”



“……喔。”



做得像打字机的是键盘的部分,但从它有“输入键”与“空格键”来看,很明显不是打自己。虽然外观看起来很传统,该有的屏幕还是有。此刻,屏幕上显示着结城打进去几行文字。



结城殴杀拨火棒



须和名毒杀硝基苯



安东绞杀细绳



关水药杀尼古丁



岩井射杀弩枪



真木斩杀手斧



釜濑?



若菜?



渕?



接下来这些应该调查得到吧。



大迫?



箱岛?



西野?



犯人1九毫米手枪



犯人2悬吊式天花板(开关是从釜濑那里抢来的)???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办???



安东对于打出来的内容,并没有显示太大的兴趣。他用力敲了一下伪装成打字机的文字处理机说:“蛮精巧的嘛。”



“这个嘛,是啊。如果这里放着摆明了就是文字处理机的东西,也会破坏气氛吧。做得很好唷,它的技术。”



“好无聊喔。”



安东丢下这句话。他似乎也差不多受够这〈暗鬼馆〉了。结城深深同意地点头,然后问他:“那你刚才在做啥?”



安东顺手拉了张椅子,重重地坐下来,给了个轻描淡写的答案。



“我去看了〈监狱〉,总觉得很在意岩井是不是真的在那儿。他在。我站到门的,把头凑到门上的小窗,由于是雾面玻璃,很难断言那是不是岩井,但应该是他没错。我试着和他说话,但他没有反应。那恐怕也是隔音门吧……门,我怎么都打不开。”



结城刚好也有点在意岩井的动静。如果他被关在里面的话,至少大迫与箱岛的案子,就和岩井无关。但严格说来,安东只确认了无法“从外”打开〈监狱〉的门,至于“从内”能否打得开,就无从调查起了。



不过,结城完全不认为岩井会从〈监狱〉里跑出来,偷偷杀掉大迫两人。岩并恐怕是在那里独自抚胸庆幸吧。



“仔细想想,那家伙目前最安全呢,现在。”



“……是啊。”



真不可思议。比谁都还害怕〈暗鬼馆〉的岩井,最早到达了安全范园。仔细想想,那里最安全,也是理所当然吧。



“那其他人呢?”



“噢,若菜还在自己的房间。”



安东说完,掐了根指头。像在回忆似的,他一面讲出名字,一面一根一根掐着指头。



“我看到渕小姐时,她似乎是在若菜的房间照顾她。须和名小姐在交谊厅看书。没看到关水。还有……”



手指明明只掐了三根,就剩下一个人了。人减少得比想象还多。



“还有,釜濑。他躲在某个地方吧。其实我是来这里找他的。”



“让那家伙到处乱窜吗?可怕可怕。”



开过玩笑后,结城突然想到:“对了,那个开关呢?”



“啊,在我这里。”



安东马上从口袋拿出那个玩具般的开关。结城叹了一口气。



“这东西,等一下丢到金库吧……釜濑他,嗯,也不能老是放着不管。”



说真的,结城并不认为是釜濑操纵悬吊式天花板的。他有一种感觉,釜濑的狡猾程度还不足以让他会巧妙地使用陷阱。不过,也不能光靠“感觉”判断。总之,得去问问他才行。



在大迫与箱岛死亡之后,现在能够采取这种行动的大概只有安东和结城了。结城大大伸了个懒腰。



“等我一下。我把它印出来。”



文字处理机旁边放了很多纸。A4用纸。走纸的方法并不难,只要按下“print”键,没多久就开始打印了。



打印速度很慢,是为了呈现复古感才刻意这样吗?看着慢慢被文字处理机吃进去的打印用纸,结城也悠闲地喃喃说道:“……我不是第一个使用这东西的人。”



“是喔。你怎么知道的?”



“我来的时候,发现有些按键没灰尘,有些有。”



“原来如此。稍微思考一下,安东说逍:“看起来会这种东西有兴趣的家伙……是箱岛吗?”



“或许是吧。”



箱岛是不是也曾经想用这台文字处理机整理自己的想法呢?安东的话让他察觉到这种可能性。打印完毕之后,结城开始操作按键。



“搞不好会留下什么打过的东西。”



结城在屏幕上找到了“开启操作记录”的项目。他喀哒喀哒操作着按键,总算打开了那个项目。



标示着〈day501〉的文件。那是结城刚才打进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day101〉的文件。安东喃喃说道:“第一天?那还蛮早就来用的嘛。”



一定是对这机器本身感到兴趣吧,结城自然而然这么想。



但那份数据里头没有内容。〈day101〉里面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打,是吗?”



结城这么说完,安东耸耸肩。这是任谁都无从得知的事了。



4



〈暗鬼馆〉里的死角很少,能躲的地方并不多,要找到釜濑那副臃肿的身躯,花不了太多工夫。



真木的房间里,棉被在卧室的床上鼓成一座小山,怎么看都是有人在里头。结城与安东交换了眼神。



要由谁来出声呢?



结城动了动下巴,催促着安东。安东不以为意,以带着叹息的声音说道:“嘿,釜濑。”



棉被的小山动也不动。



“喂喂喂,釜濑?”



果然没反应。



结城的脑子里浮现“该不会死了吧”的念头:一掀开棉被,在里头发现浑身是血的的釜濑尸体!



安东似乎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步步逼近,快速而粗暴地扯掉棉被。



出现的不是尸体,而是满脸泪水与鼻涕的釜濑。看到他那怕到不行的样子,会渐渐产生一种“我们两人是否变得冷血”的感觉。即便如此,他偏偏要躲在死去的真木房间,真不知道釜濑的神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釜濑抱着头没出息地发出“呜”的一声,安东似乎烦躁了起来。他毫不留情地抓住釜濑的后颈,抬起釜濑的头,以威胁的口气对他说话。



“嘿,釜濑,你在玩捉迷藏吗?你比结城还无忧无虑呢,喂!”



话长在釜濑的喉咙,似乎出不了声。他的嘴开开合合的,眼角甚至泛着新的泪水。



釜濑好不容易讲出话来,“帮……”



“嗯?”



“帮帮我……”



安东用力推了一下釜濑,只差没说“连吓唬你都嫌蠢”。他别开眼睛,改用完全不同的平板语调说道:“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们这边还希望你帮忙。”



“我、我什么也……”



“是想问你这东西的事。”



安东不由分说地拿开关去戳釜濑的鼻头。结城在安东身后双手抱胸,只是观看事情的发展。



安东继续问道:“这是你的吗?”



釜濑猛力地左右摇头。安东像是担心会有什么东西飞散过来一样,皱着眉保持距离。



“那,是谁的?”



他又一直摇头。



“你光是摇头,我怎么知道道?”



“不是我的。”



“刚才听你说过了。可是,结城说,他是从你身上抢来的唷。”



“那,就是他的吧。”



结城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但针对这句话,他忍不住还是回了一句:“为什么是我的咧……”



“因为,不是我的!”



一碰到结城,釜濑的声音就突然高亢起来。但是当结城慢慢在他面前松开抱胸的双手后,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结城还是发现釜濑的身体十分僵硬。结城心想,这可有趣了。岩井虽然也出现害怕的样子,却没像釜濑窝囊到这种程度。一看到釜濑,就会渐渐以为,自己是个胆子极大的人。当然,一直以来,釜濑都太过依赖大迫了。会是因此产生的反作用吗……?结城知道,太过高亢的情感,有时候反而让人想笑。



自己原本就无意要凌虐釜濑,既然他那么害怕安东,自己就来扮白脸好了。这么决定之后,结城以极其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你听我说,釜濑。现在已经知道,那个东西不是你的了。但是我们想要请问一下,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怎、怎、”才在想说他的身体怎么颤抖到像在痉挛一样,釜濑就以根本没必要的大音量尖叫:“怎么可能知道!”



安东的拳头马上飞了过去。



“吵死啦!”



一拳打在釜濑的后脑上,他马上就变乖了,不再哭叫,整个人安静下来,感觉很听话。



结城突然想到一事,便问安东:“喂,你拿那个东西实际做过实验了吗?”



安东轻轻挥了挥手中的开关。



“这个吗?还没。”



“他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就秀给他看吧。”



釜濑一脸不安地观察着安东与结城的脸色。



安东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不久之后咧嘴露出了坏心的笑容。



“可以啊。那就来用用看吧。”



安东伸出一根食指命令道:“釜濑,站起来。”



釜濑站了起来。



“好,跟我来。”



于是釜濑毫无怨言地跟在安东身后。结城感到一抹悲哀。



三人站在〈停尸间〉的黑门前。



等一下就要启动死亡陷阱了,安东的表情难免浮现紧张的神色,结城也挥不去隐约的不安感,只有釜一个人嘴巴张得大大。是因为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吗?还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



“那,我要弄啰。”



就在安东正要取出开关时,结城阻止了他。



“等一下!”



气势受挫之下,安东露出不开心的样子。但结城回了嘴。



“不是什么干嘛不干嘛的问题吧。你有看过房间里面了吗?”



“……啊。”



安东没有回答,小小咂了一下嘴。感觉上他是对自己的焦躁咂嘴,而非对这结城。当然,如果里头有人,安东只要按下开关,启动悬吊式天花板就会杀死人了。



“不要动它喔。”



结城留下这句话,打开门。



然后,他感谢自己的冷静。回头一看,对安东露出僵硬的笑容。



“真是好险啊。”



〈停尸间〉里头有人影,活生生的人影。安东瞠目结舌,僵在那里,好不容易勉强挤出一句话。



“……抱歉哪,结城,你救了我。”



那个人影注意到有人打开门,显得非常狼狈。



“啊,啊,谁?!”



是渕,她打开了一口棺材,是在查看里头的模样吗?但那口棺材是空的。



结城先是对于做了确认而感到安心,接着对于渕的行动在意起来。虽然想要若无其事地问她,声音却不知不觉僵硬起来,变成了质问的口吻。



“你在这里做什么,渕小姐?”



“啊,没什么,我那个……”



“那口棺材,怎么了吗?”



“噢,嗯,有件事想弄清楚。不过,已经搞懂了。不好意思,我很担心若菜姐,所以……”



她含糊其词,显然是想赶快逃走。



但不可思议的是,结城并不觉得她很可疑。渕的态度并非在掩饰内疚,而是对其他人保持警戒。这一点很显而易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渕一面低了好几次的头,一面慌张地离开了〈停尸间〉。虽然可以强硬拦阻,要她“等一下”,结城还是就这样放她走。无论安东或釜濑,都没有特别想要质问渕。



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前端。结城喃喃说道:“……她是在干嘛?”



安东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这个嘛,我大概掌握到状况了。先别管那个,赶快完成实验吧。应该已经没人在了吧?”



结城不知道安东到底掌握了什么。为求谨慎,他又看了一次〈停尸间〉,里头没有人。并排着十口棺材的房间,一片沉静。



但这就怪了,〈停尸间〉里头一定有人在才对啊……大迫与箱岛呢?



“尸体在……”



安东看也不看结城,答道:“你在玩文字游戏机的时候,须和名小姐叫来〈警卫〉,收拾掉了。”



是因为刚刚才发现这个房间里可能躺着尸体吗?釜濑“呜”了一声。为求谨慎,结城又环视了一次〈停尸间〉。有红色污渍与金属臭味,但没有人的身影。



“没问题了。”



“好,帮我关上门。”



金属制的门关上的厚重声音,在回廊里响起。



“那个……你们要……”仍然不了解状况的釜濑胆怯地问道。



结城不太认为他是在装傻,釜濑恐怕什么也不知道吧……但无法断定。搞不好釜濑其实在演技方面颇厉害,有常人无法看穿的装傻技巧也说不定。



没必要隐瞒。结城说道:“悬吊式天花板的实验。”



“悬吊式天花板?”



他那覆述这几个字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搞不清楚状况的意味,到了让人觉得是故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