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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雪公主与七位罪人(2 / 2)




「拜托了,请看一看……」



「你说看一看……什么?」



姬沙焦急又提心吊胆的回头。缓缓地张开了一只眼睛,然后是两只一起。她的表情似是被狐狸迷惑了那样的痴呆,不停东张西望。



「姬沙小姐?」



「呀,不对……那个,什么。也许是太疲劳了,看到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誓护突然转过脸去。



那肩膀微微震动。



不一会,喉咙便漏出了『呼呼呼』这失礼的声音。



「啊……笑什么!」



「姬沙小姐,你怕幽灵吧?」



「我、我才不怕!」



「唉唷,中肯地说的话,这建筑物啊~的确是那~种气氛呢。」



「闭嘴闭嘴!吵死了!这个,放开我!你要摸我到什么时候!」



马上,他那自傲的脸被踢了。在脚跟陷入脸颊的一刹那。



「小誓!」真白和祈祝一起进来了。



然后,时间冻结了。



「小誓?」真白笑嘻嘻地笑着。「你在做什么~」



「……啊——那是误解。真白小姐,绝对是误解了。」



「误解?那是怎么样的误解?」笑嘻嘻。



「唔。那个——这样笑着来说话——」



姬沙以可怕的样子看着这边,誓护计算着如何走下一步。



「刚刚可疑的人逃出去了,姬沙小姐先去追吧!」



「……啊啦。真白的双眼啊,看到可疑的人还在这边啊。」



「哎,这是时间上交错了的关系……那句说话,为什么那么刺人的?」



「噢」玄关大堂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真白从食堂那边走出去,那边等着的是看起来不太高兴的加贺见。



「……那个可疑的人,逃到哪边去了?」



「啊?」誓护慌张起来了。「哎,那个,已经在外边了……」



姬沙似乎打算卖人情给誓护,大声地喊了出来。她对内心渗出了冷汗的誓护狠心地抛出了『你这白痴』的表情。



突然,有手搭上了玄关的门。满脸不高兴的加贺见这样说了。



「……这门,打不开。」



「哎?那种事……」



真白半信半疑的试了一下。加贺见的话是真的,动也不动。真的,不动。



不好的预感,讨厌的感觉。誓护也急急的走到门前面。



「——」



那是,在接触那一刻就能感觉到的异常。



门柄和门塞都推不动,这样不行。



推也好敲也好,门一下晃动也没有。完全是不动如山。



「呀,看……」



加贺见瞪大眼睛,凝视着窗外。顺着那个视线看,誓护也瞪大了眼。



窗的另一边,被一片不可思议的雾包围了。



黑、藏青、深红、紫混杂而成的不定形流体。无法判定它是气体还是液体,单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发疯了。



窗和门也同样动也不动。玻璃变成厚厚的钢铁,非常坚硬,即使想要打破它还是不动如山。



谁都理解到,这事并不简单。



誓护惊慌地取出手机。可是,画面显示出——



「圈外……」



凉丝丝、寒冷的恐怖自脖子向下渗透。



这就是——被禁闭了吗?



「去找找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



「我也找!」



各自跑到不同的方向。修道院中开始骚动起来。



「少爷为何这么吵?」



「呀,院长!」



在走廊碰到森修女。誓护一边展示窗外的情况,一边扼要地说清楚情况。当然,寻找出口的事也说出来了。



「如果这样的话,有一条能行的走道。那是通向女子宿舍的。」



跟着森修女的指示,走向走廊的尽头。食堂的另一边,转了弯后,通往女子宿舍的走道便出现在眼前。



「——!?」



大吃一惊并收住脚步。差点就踏出去了。



简直像百叶窗一样,浓雾将走廊遮断了。那黏稠的外观与覆盖着窗户的东西一模一样。半点空隙都没有地填满了走廊,犹如墙壁一样。



誓护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提心吊胆地用脚尖戳了一下,没几下就大胆地用手触碰。传回来的是硬的手感。手指上还传来了流动的触感。矛盾的感觉同时袭向誓护。那是前所未有的,异形才有的触感。



「怎、怎么办呢?」



森修女也着急起来。怎样做才好?那是对誓护的质问。



就这样下去的话会缺氧吧。还是说会先饿死?总之,眼下能做的就是等待死去的一刻……



对自己的空想感到莫名恐怖,誓护采取了首要的行动,那就是全速跑到祈祝的身边保护她。踢着地板全力奔跑,急忙回到玄关大堂。



祈祝躲在大堂边缘的帘子后面。



跑到她面前,紧抱在怀中。祈对自己被遗留下来似乎感到惴惴不安,将她的体重彻底交托给哥哥。誓护抱紧着祈,轻抚着那细小的背项。



结果,一点成果都没有,全部人都回到玄关大堂了。



每个人的报告都只有绝望。窗与窗、门与门都只是不动如山。按这情况来说,整个修道院都已经被那个雾掩盖住了。



心情沉重。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沉默下去,誓护也将他在走道上发生的事说出来。



「……不行了。完美地被禁闭起来了。」



加贺见沉默地面对着玄关大门。真白惊慌地在她前面挡着。



「请等等。加贺见先生,怎么……」



「让开。我踢破它。」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冷静一点!这可是古老的建筑物!」



「那么,不踢破的话就换一个方法。」姬沙在旁边搭话了。「那个,烧掉它如何?」



「请不要那样做!如果变成火灾那该怎么办,可没有让我们逃的地方啊。」



「我也赞成真白小姐的意见。而且,就算燃起来了,我也不认为那会向外烧。」



「那么,究竟该怎办?」



目前为止的讨论全是平行线。把非现实的事态放到眼前,全员大多被动摇了。结果只会是在言词间针锋相对。森修女一脸为难的样子,只能看着大家争执。



没有结果的争议令大家更为激动,简直就像在吵架一样——



「你们,太吵了……所以我才讨厌人间。」



突然,头上有一道少女的声音缓缓落下。



悠然自得的、带着透明感的、流畅而美好地流转的、像小鸟鸣叫一样的美妙声音。但是,那挟带着爪子抓玻璃的悚惧感觉。



所有在场的人都往上看,同时屏住了气息。



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那里的呢?什么时候、哪一个瞬间出现的呢?



怎样的魔术才能制造出声音的主人浮在空中的结果?嘹亮的声音,少女的外表。看起来微微侧头,盘起了双腿在空中坐下来。



衣服以黑色为基调,到处都充斥着蕾丝。那轻飘飘没有支撑的裙子、有被绉边装饰过的发箍、长及手肘的手套、高跟的长筒皮靴。哪一项都好,都是将少女的妖气赋与轮廓的对象,唯美而不祥的设计。



而且,那衣装下的,是像银工艺品那样耀眼而灿烂的少女。



雪白的肌肤、血红的瞳孔、身上散发出犹如黑檀木一样漆黑的妖气。



漂亮的银发散发出金属独有的光泽,混杂着滴落的鲜血似的深红发色。那模样非常绚烂,活像是威吓着所有看到其貌的人的剧毒美丽。



绮丽啊、可爱啊,那类的感想一瞬间便被吹走了。



像是要令周遭的一切倒下的,暴力性的美貌。



誓护也忘记了呼吸,看得入迷。



突然,在他的臂中,祈祝小声地说话了。



「……死神?」



少女用手拿着扇子遮住嘴角,看起来愉快地窃笑了。



「唉呀,这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事呢。对了,即使是在不当的场所也好……?」



在空中飘浮并站了起来,提起了裙子的两角弯下了腰。



「贵安,愚昧的人类。在下是格林姆爱丽斯……这样说你们也不会明白的吧。用回古老的表达方式好了——荆棘园的园丁、从炼狱被派遣而来负责教诲的使徒。」(注:荆棘园与炼狱指其身份为恶魔,而此书书名为夜想谭グリモアリス,音译就是格林姆爱丽斯,但实际上此书中此词与教诲师相等,后面同理。)



紧接着誓护,真白也突然小声说话了。



「教诲……教诲师……?」



「真白小姐,知道吗?教·诲·师?」



压下声音寻问,真白也偷偷地回答。



「是为了囚犯而进入监狱的神职人员。本来,他们的任务是令死刑犯悔改信主的,不过……呀!」



突然,二人之间有着黑色的火花绽放了。



「别随便在那边自说自话……好恶心……」



少女厌恶的说道。看来,刚刚的火花是那少女的把戏了吧。



「嘛,大家听我说……为了令愚昧的众人也能明白,我特地开恩说得浅白一点吧。」



装模作样地顿了顿后,少女用天真烂漫的声音说话了。



「这里,有罪人哦。」



誓护大吃一惊。他马上偷偷看向大家。那周围的众人也一样互相窥视,和加贺见、姬沙的视线对上了。真白也不安地看向这边。只有森修女一人一边在考虑什么,一边眼也不眨的凝视少女。



「犯了大罪的罪人……那是,愚蠢的人间刑吏看漏了那个罪。我才会出现,为了把罪人招待到地狱中……」



刑吏看漏了?那是什么意思?那是指完美犯罪是存在的吗?



「那么,请自报姓名。如果不说的话,也可以选择在这渡过余生的啊……?」



沉重的沉默压住了众人。形形色色的感情在众人心中膨涨起来,令人讨厌的沉默。



混乱。动摇。猜疑心。道理讲不通的情况放在了大家面前,誓护也起了疑心。因为叔父打算陷害自己,所以预先计划了这种复杂恶劣的玩笑……?



所以说,这种基于恶趣味的废话,只不过是无聊拿我们来闹着玩而己。少女说的话也支离破碎。说来,那是因为下达到到地狱的邀请,所以要罪人自报姓名吗?



不可否认,少女在空中飘浮着。那样子的确非常诡异。不过,也就只是这样而已。那还是一个人类的样子,说着人类的话语。绝对不是怪物。这样的一个少女,用尽力量也不是不可能压制住。



——要做吗?



身为少爷的誓护也有学习武术。应该并不是做不到的……



不行,誓护在内心否定了。被外表欺骗是愚不可及的事。说不定外表楚楚可怜,却藏起了他不知道的可怕武器。说不定是叔父的手下,说不定是想染指桃原家财产的恐怖主义者。更重要的是,敌人不见得只有一人。



怎么办呢?要好好想清楚。这少女是谁。为着什么做这样的事。罪人又是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脑袋全速思考。祈祝缩起她那细小的手脚,纵然颤抖着仍紧抱住哥哥。



——现在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我要不计代价保护祈祝。



「那个,不是我的事吗?」



那个声音引起了全体的注目。森修女紧握十字架,定睛看着少女。



凛然的态度。面对这异常的事态也不害怕。人生经验的差距吗?教徒一流的达观吗?总之森修女冷静地说起话来。



「在进入教会以前,我过着荒唐的生活。就是现今被称为援助交际的那种东西,成长时体验过被不道德、虚假的恋爱背叛。你所说的罪人,不就是做出这些事的我吗?」



少女以看着脏东西的眼神睨视着她,仿如她真的非常肮脏似的。



「没有迷惑呢……那种如灰尘一样的罪孽教诲师是不会动手的。我在找的,是在充斥着污秽的人间中,犯下值得判处极刑的人。不过嘛,你或者还藏着一些人所不知的大罪呢……?」



少女悠然地扫视全体,突然,发出了愉快的声音。



「哈,杰作!哪个人身上都带着罪恶的臭味!」



誓护再次吃了一惊。心中很是苦闷。喉头干涸又口渴。



「啊啦,不自报姓名了吗?呼呼呼,好吧。多少还有点时间。自觉到有罪的人,没有自觉的人,一起尽情享受吧。这个美丽的夜晚……」



简直是在挑衅众人,少女就这样回过头去了。这就是毫不警戒。理所当然的话、理所当然的事,在食物链顶端君临天下的野兽,根本没有警戒其他野兽的必要。



更理所当然的,总有人想要攻击那粗心大意的人。



在誓护的视野边缘,有谁徐徐移动着。



是姬沙。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身材短小的身体,打算悄悄绕到死角。那右手放在背后——誓护的直觉感到姬沙藏着武器!



那是打算以嫌恶着幽灵的身体,攻击那像亡灵一样的少女。



誓护一下子拿不定主意。阻止她?掩护她?无法知道那个少女是不是有妄想癖,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察的通传者。不过,她起码不是姬沙的同伴。假如,施以援手的话……?



然而,誓护的决定下得太晚了,姬沙亮出右手,袭向少女。



银光,那是金属刀刃反射灯照的光芒。



誓护瞪大双眼,那是小刀!



为什么藏着那种东西?是单纯护身用,还是别有用心?不论如何姬沙的一击已经瞄准着少女的太阳穴刺下去了。



做过头了!战栗令手脚如陷冰窖,那一下绝对会成为致命伤!



然而,并没有出现致命的结果。



「啊啦……怎么了?」



少女冷笑着,慢慢回过头看着姬沙。



「呜」



渗出悲鸣。姬沙以必死的心情拔出小刀,不过手腕却因惊恐而僵住了。



「呼呼呼……愚昧的女士。」



少女只是在笑。单单只是笑着,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做了什么,下一刻,空中有漆黑的雷电跳动着,姬沙细小的身体被吹飞到后方。



血丝在空中不受操纵的飞舞着。姬沙被弹进教堂,与一张长椅子冲撞起来。因为冲击的关系,额头顷刻染上血红。手臂像碎片一样断裂开来。



少女慢慢地挪动双腿,向姬沙的方向前进。那是直线距离。途中的长椅就像幻影一样被轻易穿过去了。不对,椅子怎可能是幻影,少女才是!



(没有实体!?)



这是全息投影?但是又看不到投影装置。这场合下让人不禁怀疑这是心灵现象,不过马上又否定了。不能逃进非科学性思考的领域。谁、什么手段、自己想做什么而图谋了这件事,要想的是那些才对。



在着急的誓护面前,少女一点一点地逼近姬沙。



「你做了不得了的事呢。刺啊之类的……对着艾可妮特我。」



被黑色蕾丝包裹着的手,像触手一样伸向了姬沙。



「因此,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咕……」



「停手!」



一时冲动喊了出来。



之后那一瞬间才想到『糟透了』。老实的退到一旁不就行了。



但是,覆水难收。



「啊啦……?有趣的人啊,你对艾可妮特我有意见吗?」



红色的瞳孔看向这边。就只是这样,勇气已经被夺取了。深切地体会到祸从口出的意义了。可是,没有退路了。



「……你一点伤都没有,那个人却已经沾满鲜血了。既然像审判官一样夸夸其谈罪人大罪之类的,那防卫过当这种程度你也给我理解了。」



少女的赤唇裂开来,浮现出既美丽又可怕的微笑。



心脏像被抓住那般可怕,誓护也可怜地慌张起来。



什么啊这家伙。



怎么了啊。



可怕。



脚在退缩。



(冷静……)



对自己说话。对了,冷静。转过头来。现在,我要保护手中那细小的震动着的存在——祈祝。那是独一无二的、我的任务。



如果不能理解,那就不要理解好了。



冷静,然后是冷静而透彻,从事实中抓出真实。



那家伙是突然出现。总之,是有入侵的途径吧。



那家伙令姬沙负伤了。总之,她有着可怕的攻击手段。



就算了解这些也已经足够了。



总结的说,那家伙很危险。现在马上就要令祈祝远离那家伙。



「……真白小姐。祈。」



为了自己被攻击时也不会令祈祝被卷入来,将妹妹交托给真白后,向着少女的方向迈步。



一边走,誓护一边想着不同的想法。突破?交涉?隔离?排除?片段的想法稍瞬即逝。怎么办?怎么办才行?采取可行的手段,究竟……



那一刻。



碰,伴随着火炎爆发的声音,周围的地板有着什么喷出来了。



是雾。黑色的流体。雾画出了一个圆形并形成旋涡,以少女和誓护为中心,演变成巨蛋的形状。



战战兢兢的试着接触,又传来了黏糊糊的触感。同时,也能感觉到钢铁一样的硬度。这与之前接触过的那墙壁完全一样。原来,将走道截断,在窗外形成墙壁的,就是这少女。



「你做了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将人间表层的一部份分离出来。」



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能理解其意图。总之,是要禁闭着我们。



「为什么……?」



少女把闭起来的扇子贴到嘴唇上,斜眼送了一个妖艳的秋波给誓护。



「呼呼呼……艾可妮特我对你产生兴趣了。那个哟,你现在就能和我两个人说话了……不是吗?」



尖锐的感觉。誓护的本能响起警报了。



「说什么外面都听不见啊……撒,不能外传的话啊!」



与惊悚的神秘少女一对一。那是被放进了狮子的笼中的心情。尽管如此,誓护还是一边后退着,一边毅然地开口。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少女显得不耐烦了。



「那个问题我应该早就回答过了吧」



「啊啊,是回答了。但我无法相信那种粉饰过的答案。」



「无法相信……?」



双眼顷刻眯起来。完全是一头发现了猎物的食肉兽。



「教诲师的使命?还是从冥府开始说起?」



「两边都要。令人无法相信的死后世界啊。」



少女吃吃窃笑。活像野兽一样,在誓护身边打转。踏着轻柔的脚步,简象是在跳着优雅的舞蹈似的。



「那是说起来非常奇异的事哦,像看到这种来自异界的莫名现象啊……」



迅速转过身去,用扇指向雾的障壁。



「怀疑看到的事物,那是多么愚蠢啊!」



「看到的事物?因为那种理由就相信的正是愚蠢。幽灵啊死后世界啊,根本是不知道谁创作出来让人迷信的,怀疑自己的双眼也很合理。」



「可不只是你哦,众人都看得到哦!」



「不知道什么是集体幻觉吗?众多的人一起体验到——之类的事,正是存在着令人怀疑的理由的诡计,幽灵之类的概念是不成理由的。」



「咕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



在用扇遮掩自己的那一刻,少女大笑了。那个孩子气的笑容非常清爽,但同时强调了那份疯狂的异常。



「人的自我是由大脑产生出来的。没有大脑人类就不会有意识——亦即为,灵魂并不存在……你啊,作为人类来说算是颇聪明了吧。」



「不见得是。」



「不过啊,那是基于这个世界为唯一世界的想法……向这世界隐瞒其存在,那个世界实际上才是『现世』,这又如何?」



「……什么?」



「迟钝啊……你们人类根本是存在于那个世界的,这种说法如何?」



「——!?」



「为了愚昧的人我就多说一点吧。譬如……对了,你的肉体其实是放在一个玻璃水槽中,醉生梦死地发着不会醒过来的梦。人生说穿了,不过是愚昧、虚幻、瞬息的幻想而已。」



誓护词穷了。那样的话,正是SF世界里的说法。那种话……



「这个世界是为了游戏而建立的虚拟世界。由巨大的服务器所管理,被精密模拟的,无聊的共同幻想。愚昧的人类都忘了那个事实了,忠于欲望耽于逸乐——这样,你明白了我想说的话了吗?」



「那是线上的……多人同时参与的,RPG……?」



少女没回答。那个微笑明显地暗示着肯定的答案。



「愚蠢!那个只是怀疑论而已!」



「嗯,没错。人类的世界啊,古代的哲学家也说过,那些不停被拿出来说的空想的寓言……之后谁也好,最终也不能否定那些可能性。」



少女轻轻地摸着誓护的脸颊,怜惜地抚过下巴。的确有被触摸的感觉,可是那个感觉被不确实,谈不上是捉住的状态。姬沙的血四散的情境在脑海里闪现,恐怖注满了全身。



「停、停手……」



「哟,这不是很好吗?被杀的人——先结束了游戏的人,等待着杀死了自己的人死掉。当那个时候来临时,会为杀人者提供杀必死哦。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终结的报复游戏的序幕。」



少女的手指滑过脸颊,再滑过太阳穴,然后抱着誓护的头。



「乐趣才刚刚开始。如字面一样是玩具哟。在只有感觉如同现在一样的世界中,罪人的皮被剥去、肉被削掉、脂肪被烧掉、骨头被粉碎……却始终无法死去,不停复原过来,体味着永劫的苦果。那正是恐怖的、像监狱一样的服务器。」



少女从背后抱着誓护,在耳边诅咒似地轻声细语。



「我在说地狱哦。」



简直像死者的叹息一样,很低沉、很忧郁的声音。



全身乏力。禁不住要倒下来了,但还是勉强用力站住不动,誓护问回去了。



「……那种SF类的话,不能采信。」



「愚昧啊……最初就说了吧。这是譬如,譬如——」



「别开玩笑了,这正是你想说的事!」



「啊啦……」非常可怕的笑容。「那可是死后的乐趣哦?」



马上有冷冷的战栗游走着。



可怕。



少女那通透的声音、雪白的肌肤、红色的瞳孔、像天使一样的微笑,本应很美丽的东西都非常可怕。



不明白她的正体。



没有意义的呼吸急促。心跳也是。血液的流动也是。



面对着那样的誓护,少女嘲笑似地俯视着他。



「呼呼呼……胆小鬼……我真的那么可怕吗?」



突然伸出手。誓护仿佛结了冰似的。高级的蕾丝手套现在也令他非常讨厌。想逃走,脚却像被缝到地板上似地无法动弹。指尖轻轻地触碰着誓护的鼻,从鼻骨一直抚上去。



「别那么僵硬嘛……不用担心啊,教诲师呢,是不被允许伤害这里的人啊。除了必要的情况外啊……不过!」



噗,手指刺向眉间。



没有疼痛。誓护差一点就会发出悲鸣。强烈的异物感。极端的恐怖填塞着脑髓。



少女享受着那份触感,连手指的根都埋进去了。慢慢地搅拌着内侧。那个出神的表情,对玩弄着誓护感到喜悦吧。



「那种如垃圾一样封尘的法规,对艾可妮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谁都不能统治我。只有我才能支配我自己——明白了吗,人类?你生也好死也罢,全部都看我的心情来决定……尽可能讨好我吧,卑微的蝼蚁!」



以尖锐的笑声拔出手指。誓护颓坐于地板上,不像样地打滚起来。



「啊啦,痛吗?呼呼呼,感受到了吧……」



「——呜!?」



口中弥漫着胃酸的味道。内脏急速收缩,快要从口中吐出来了。使劲抑制着这恶心的感觉。嘴边冒出了泡沫。



「啊哈哈,支持不住了吗?」



少女轻蔑的说着,咔啦咔啦地笑了起来。



誓护用手撑着地板,以这姿势调整了呼吸。



可怕。讨厌的感觉。吐出气息。思考、理性、全部都化为一片纯白。强行唤回这些,抑制自己,吐出小声的话语。



「……在寻找罪人吧,你刚刚说。」



「嗯,没错。值得以永劫死罪囚禁起来的……」



「那个世界的罪有时效性吗?」



「真愚昧呢……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时间会通用吗?」



「……那有酌情吗,那边。」



「如果有酌情的余地,教诲师是不会出现的。」



「那么,这样说——孩提时代所犯下的罪呢?」



「应该说过了吧。这个世界不过是伪物……不论是不是小孩,灵魂早已经成熟了。最为根源的戒律是谁都能生而理解的。环境、年龄、连心病也是,在冥府一切辩解都不被接受。呼呼呼……真遗憾呢。」



无法逃走,怎想也是。



应该是说,不能逃走。对方不是常人,打算找出罪人,持续着各种的拷问。刚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正是那样,刚刚姬沙小姐偷偷地想要杀掉少女的惩罚也是,祈祝绝不能承受这种折磨。那种事,绝对不能发生。天地倒转过来也好,对着神这等级的对手也是没用。



所以说,怎么办?



所以说——



做好觉悟了,不是吗?



誓护匍匐着,挤出全身的力量说话。



「……是我。」



少女懒得动弹,不过却以面对着誓护的绯红色瞳孔表示惊讶。



誓护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再说一次。



「你在寻找的罪人,就是我!」



少女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像匕首一样尖锐。



「特地自首之类的,真有自信呢…如果是像刚才那位女士那样,说出尘埃一样的忏悔就抱歉了……?」



「不需要操那份心。这是不容置疑地要下地狱的罪。」



「啊啦,嘛……」



一闪,少女的红色瞳孔闪亮起来。



「如果是那样,你就说来听听吧……?」



咚咚咚,心脏快要跳出来。



罪人要下地狱。未来永劫,没有终点使内心更为折磨。



那句说话并不是囫囵吞枣而说的,绝不是——手掌渗汗,双膝喀哒喀哒颤抖着,笑了起来。



大幅度地深呼吸,然后誓护宣告了。



「杀死了双亲,经由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