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思似乎被她完全看穿了……那些他明明打算一个人遗忘在心里、一点都不愿为此而介意的心事……被她完全看穿了，而且，她还像这样向他解释着……

  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莫非现在是在做梦吗？

  因为，季源说了，她想要扔掉那些和江律辰有关的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爱江律辰至深的季源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源源……”喉结动了动，他涩声道，“你可以……不用安慰我……我即使知道你忘不了他，也不会怪你的。”

  “不，不是在安慰你。”季源立刻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了，她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那里方才被雨水淋湿了，有着浅浅的印痕，季源凝视着他美丽的脸——那张充满了震惊、不可置信与一丝患得患失的脸，“我说的，是真心话……”

  “……”程夜宁的身体显得越发僵硬起来。

  眼前季源的眼神中似乎蕴藏了某些东西……那是在他看来，珍贵到可以用所有一切去交换的东西。

  “你知道吗？原本我把那些带到这里的时候，固然有着不希望被父母看到这一层原因，但也同样想要把这些东西留着……五年前我也和江总分手过一次，那时就是这样，即便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但是因为爱着他，所以想要把回忆都留着，保留一辈子，这一次，原本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但是……”

  静静地说着，季源目光温柔，带着笑意，牢牢地锁定了眼前的人。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万人倾慕的偶像、不再是身居高位的天王巨星，而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存在……

  “因为你，我决定舍弃了……那些曾经应该被无比珍视的东西。夜宁，虽然我不敢说自己现在确实爱上了你……毕竟我在不久之前还死心塌地地爱着另一个人，相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爱上别人吗？这一点我不敢确定……但是，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我想要爱上你……想要变得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爱你……为了这件事，我会从现在开始努力，把江律辰的存在从我的心中彻底抹去。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季源心中亦是感慨万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曾经她以为，她这一生只会爱着江律辰一个人……无论江律辰爱不爱她，她的这份心意都绝对不会改变。她以为这世界上所有人的感情都会转折，唯有她季源不会……但是现在，她变了，变得想要亲手舍弃曾经无比珍惜的一切。

  但是……她却并没有感到失落。心中涌起的，唯有释然。

  因为……她已经为这段感情尽了所有努力，既然了无遗憾，那么所有的伤感都将会被时间治愈。更何况，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让她想要好好珍惜的人……

  “……源源……”

  程夜宁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她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睛……闪动着那样的目光。

  从小到大，程夜宁遇到的女性看他的目光只有三种。

  最多的是——仰视与倾慕。他不讨厌这种目光，但是……因为看得太多太多，即便是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丝麻木。

  所以，当年在大雪纷飞的操场上遇到秦薇时，才会只一眼便被其吸引。

  秦薇看他的目光是第二种——完全对等的目光。

  他与这种目光相处了十几年，他曾无比恋慕着这种目光，但是，这目光的主人却伤他至深，他虽因此感到惊艳，但却明白，如果他一直停留在她身边的话，心底缺失的某种空虚却永远无法得到填满。

  直到今天……他遇到了第三种目光。

  季源看着他的目光——是温柔，是倾慕，是一种对等的目光，同时，还夹杂着珍惜……

  她的目光包含了他曾经遇到的来自不同人的眼神，并且还多了他一直渴求的东西。他曾经对季源倾诉过，因为长久以来习惯了对别人好，所以“自我”渐渐被他所埋没了……总是为他人而考虑，却几乎不会为自己而活，所以，别人倾慕他、信赖他、依靠他，却不会呵护他……

  季源的目光弥补了这种缺失。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肯定了代表程夜宁的“自我”。

  “夜宁……”她双手的指尖带着凉意，轻抚他被沾湿的发丝，然后，像是重复、像是补充，她再度开口，“以后，请让我留在你身边。我想要好好地珍惜你，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温柔、美好的人……所以，无论怎样珍惜你，都绝对不过分，你值得这一切……”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了一下。

  那一刻，竟然有泪水从眼眶中蜿蜒而下。

  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了……哭泣，总是被定义为对伤心之事的表达，他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极度的激动与喜悦……也是会流泪的。

  那一刻，他明白了。

  ——在此之前所经历的那些孤单与难以忍耐的寂寞、长久追求某人而不得的失落与怅惘、自始至终不能被人打从心底呵护的彷徨与痛苦……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是为了让他能以现在的样子与眼前的少女相逢。

  曾经他羡慕着江律辰，被季源坚定地选择着，而现在……那少女明确地告诉他，从此以后，就只会看着他一个人。

  “我可以……抱你吗？”因为心中涌动着的情丝缠绕万千，太过复杂，甚至让他不知从何处开口，是以他最终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

  季源眼角有一点点晶莹，即便如此，她还是绽放着微笑，主动伸出了双臂。

  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瞬息便被大雨声淹没，她的头抵靠在了他的肩膀，而他的双臂紧紧圈住了她的腰身——那样纤细脆弱的腰身，却如同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一般，让他有一种此生此世都不想再放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