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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Day1



1



以前有一部漫画,里头有一种很方便的道具——只要把吐司压在书上,文字就会印在吐司上;只要把吐司吃掉,就能记住书的内容。在考试前使用,相当方便。那个道具叫做“记忆吐司”,这里则是叫做〈暗鬼馆〉。【注:“记境吐司”,是哆啦A梦的道具,又称“背书面包”,“记忆面包”,日文发音是ankipan,与〈暗鬼馆〉的ankikan相近。】



……结城虽然是个乐天派,似绝非是个爱讲同音冷笑话的人。之所以想到这个,只是为了设法转移自己太过紧绷的情绪。



现在他身处于一个圆形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有一张深褐色的透明圆桌,桌子四周围绕着十二张椅子,进入〈暗鬼馆〉的也是十二个人。无视于先前的警告,没有任何人离开。



房间弥漫着浓厚的西洋宅邸氛围。房间和桌子一样,也是圆的。壁纸足让人感到平静的绿褐色,仔细一看,上面有细致的地锦花样。整片天花板透出微微亮光作为照明,墙上也设置了烛台,但不知道是不是装饰用的。



房间的前后左右都有门,全是令人觉得厚重的木门。不过,四扇门之中,有三扇是透明浅褐色的,另一扇则是未涂饰的白木门。比较奇特的只有房间是圆形的而已,除此之外,这里看起来是个无可挑剔的交谊厅。挂钟滴答走着,沿着房间设有装饰用架,架上摆放的几乎都是西洋陶器。乳白色的陶器毫无杂质,图案的颜色也很鲜艳。即使房间里有十二个人,仍然相当宽敞。



但是,这里仍然给人一股危险不安的感觉。结城抬头看着天花板,微微透着光亮的天花板……他们十二个人,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说明结束之后,先检查他们的私人物品。如同结城所想的,书或杂志都被没收。不仅如此,大部分衣服确实可以带进来,但他唯一一件夏季连帽外套却不准携带。鞋子也是,原本穿来的连动鞋被迫换成凉鞋,虽然很合脚,但似乎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换鞋子。



检查完毕,他们被带到掩体的最里头。那里有道厚重铁门,另一端则是个下坡信道,以螺旋状的方式不断朝地底而去。不知道往下走了多远,在前端出现一个有如人孔盖的盖子。带路者旋转把手、打开盖子,里面有个往下延伸的梯子。



“〈实验〉的地点,就在下面。”



结城的不祥预感,在这个时候到达顶点。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被遗留在地底深处了。大家没有互看彼此的表情,但其中有几个人和结城一样,散发出不安与犹豫的气息。



除了带路者之外,还有五个结实大汉跟在后面。这些人虽然一语不发,但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却显而易见——不让这十二个人逃走。之前已经给了好几次可以反悔的机会,但是都没有把握;现在来到这里,已经无法回头了。



大家一一爬着梯子下去,踏住铁制梯子上发出“锵、锵”的金属声,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等到每个人都爬下梯子,进入交谊厅后,梯子便迅速收了上去,盖子也盖了起来,与天花板密合得看不出接缝。



他们十二个人,就这样进入了〈暗鬼馆〉。



结城之所以情绪紧绷,不仅因为〈暗鬼馆〉的入口已经关闭。透明深褐色的圆桌上,还放着围成一圈的人偶,脸蛋红红的,戴着羽饰。是印第安人偶。结城明明心里想着不要去数,却还是以目光数了一遍。



果然,十二尊。



(真是爱恶搞啊!)



才刚进来,结城就觉得自己没劲了。还有一个人也看着人偶,双手抱胸喃喃自语。



“这什么啊,感觉很不舒服……”



是刚才在问夜间津贴的那个女生声音。有个男生把手放在这个女生肩上。



“确实很诡异。”



接着,他又把脸凑近人偶。



“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十二尊人偶的双手,都抱着一张银色卡片,差不多是人的手掌大小。男子毫不犹豫拿了起来。



“信用卡……不,卡片钥匙?”



接着伸手去拿的,不是别人,正是须和名。她拿着那个东西,对着天花板的光线说:“钥匙。啊,这种东西我看过。”



结城一面想着:“卡片钥匙这种东西,大家多少都看过吧?”一面随意从一尊人偶手中拿了卡片。



其他九个人也一一拿了卡片。这个卡片钥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或者,它是别种东西?卡片上印着“6”,是房间号码吗?还是?



就在最后一个人拿起那个东西的瞬间,“叩”的一声,传来某种声响。结城听过这种声音,那是广播之前打开麦克的声音。



“我来给各位指示。”



那个声音干脆地说道。是刚才在讲台上说明的那个男子。



“请各位务必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按照手中卡片钥匙上的号码进入房间。直到隔天清晨六点之前,严格禁止离开房间。我再重复一次,清晨六点之前,禁止离开自己的房间。早餐会于七点在厨房供应。完毕。”



刚才他明明说过细节会在设施内说明的,却只有这点指示就没了。



本来以为会有人抱怨,有人却像是抢占先机一般,大大打了个呵欠。



“真是太感谢了,我正好很想睡。已经十二点了。”



看看挂钟,时间确实将近十一点五十分。结城虽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但是抵达车站时,太阳就已经下山了,所以其实也差不多吧。



不过,还是有个问题。



“房间在哪里?”



不知道是谁喃喃自语问道。也不知道是谁马上就回答了。



“墙上有平面图。”



那个人指着黏在圆形墙壁上、微微弯曲的白色金属板。



结城被〈暗鬼馆〉奇异的形状吸引了目光,恐怕多数人都是如此吧。无论是经别人指出才注意到平面图的人,或是比别人先让意到平面图的人,似乎都一起凝视着它。



这里称为“建筑物”,到底合不合适?名为〈暗鬼馆〉的这个地下空间,大致上呈同心圆状。



他们所在的交谊厅,位于中央的圆形区块。正确地说,是四个生活区域——“交谊厅”、“餐厅”、“休息区”、“厨房”,共同汇整在一个圆形之中。这块圆形的生活区块外侧,被一道弯成奇妙形状的回廊围住。要从生活区块进入回廊,只能从交谊厅出去。



这道回廊外侧,是一个个房间。结城数了数,有十七个房间。写着“PrivateRoom1”、“PrivateRoom2”……的这些房间,应该就是广播中说的“自己的房间”吧。剩下的五个房间,分别写着“Vault”、“Prison”、“GuardMaintenanceRoom”、“RecreationRoom”、“Mortuary”。



结城虽然是个大学生,但是对自己的英文能力却很心虚。“GuardMaintenanceRoom”可以翻译成〈警卫维修室〉,“Prison”他知道是〈监狱〉,并且很感谢主办单位准备了“娱乐室”(RecreationRoom)。



但是其他两个单字他就不认识了。



……回廊看起来像是为了围住生活区域,才设计成圆形。实际上并不尽然。围住房间的回廊并非只是圆形,而是一面弯成奇妙的波浪形,一面围住生活区域。乍看之下,很难理解这一道道波浪的用意何在。



突然间,“咚”的一声传来一道沉重的声响,结城的心脏因而猛跳了一下。定神一看,是挂钟发出来的。挂钟打了一下,十一点五十五分。这就表示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必须赶快进房间。



无论疑问再怎么多,结城这群人毕竟是来打工的,无意在第一天就违反指示。



十二个人面面相觑。最早拿起卡片钥匙的魁梧男子简短地说:“嗯,走吧!”



大家就在还没自我介绍、也没好好看清楚彼此长相的状况下,打开厚重的门,三三两两离开交谊厅。



2



交谊厅里有四扇门,其中一扇通往餐厅,其他三扇理应都能通往外围的回廊。然而,十二个人都从同一扇门前往回廊,结城也毫不迟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种微微感受得到的诡异气氛,阻止自己一个人走向不同的门,即使那扇门更靠近自己的房间。



须和名也觉得这个地方很可疑吗?就在结城打算偷瞄她的时候,她先转过头来。



“结城先生,你住几号房呢?”



“呃,啊……”



这种问法好像他们很熟似的,引来几个人看向结城。为了避开他们的视线,结城刻意夸张地看着自己的卡片说:“呃,六号房。”



“我住你隔壁。”



须和名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那就放心了”或是“这样很不安”的微妙感受,她似乎只是在确认事实而已。听到两人交谈,有人插了嘴。



“我也住你隔壁,五号房。”



是刚才在交谊厅说“好想睡”的那个男子吧。虽然觉得就是他,但结城仍有些不确定。他很不会记别人的长相和名字,而且这道回廊的光线很微弱,仅靠装在墙上的烛台充当光源。虽然烛台上不是真正的腊烛,但在玻璃中闪耀、呈火焰状的灯泡,亮度一样不足。



“找到了。”



才刚听到有人喃喃自语,一转头,人影就消失在门后了。虽然结城没有认真数,但似乎已经有几个人找到自己的房间了。



弯成奇妙形状的回廊,让人有一种烂醉般的恍惚感。结城一行人顺时针走在回廊上,使得回廊看起来始终呈现略微左弯的曲线。结城猛然回头,刚才有人走进去的房间,理当就在后方,但由于房门藏在回廊的弧线里,已经看不到了。



每弯过一个转角,就会出现一道门,然后就有人进入房间。不久,那个说“好想睡”的男子,也喃喃说着“就是这间”,伸手去握门把。正当结城想继续往前走时,那个男的不知为何住了结城的衣袖。



突然被人拉住,结城既惊吓又生气。



“……干嘛啦。”



“这份工作似乎很危险呢。”



这一点,结城自己也充分感受到了。



“嗯,或许是吧。”



但是那个男子在微弱的光线中,诡异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或许比你想的还危险喔。进房间之后,仔细看看卡片吧。”



他放开结城的衣袖。



(干嘛啊,这家伙!)



须和名走在前面,已经消失在转角了。结城加快脚步,紧追在后。



结城在写着“6”的房门前脱离队伍。原本的十二位参加者,现在包括结城在内只剩七个人了。



“祝您晚安。”



结城一面沉浸在须和名向他鞠躬说出这句话的余韵,一面手伸向门把。似乎是横拉式的滑门。



对了,刚才拿了卡片。既然觉得是卡片钥匙,似乎应该要寻找一下卡片阅读机。门没有上锁。这里又不会有小偷,确实没必要上锁。结城是这么解读的。



……但他立刻皱起眉头。



到处都没看到卡片阅读机。从房门内侧看过去,门上也只有一个把手而已。



(并不是没上锁。)



这道门,根本没有锁。



所有的房间都是这样吗?还是只有这间六号房,在施工时出现失误呢?虽然想找个人问,却无人可问。虽然想去隔壁房问:“你的房间也没锁吗?”但主办单位规定,超过十二点不能离开房间。如果第一天就违反规定,导致高得离谱的薪资被扣的话,可就不好玩了。他改变了想法,反正明天早上就知道了,于是重新审视房间。



房里没有窗户。〈暗鬼馆〉位于地下,没有窗户自是理所当然,但既无窗户也无窗帘的壁面,让结城有一种压迫感。



不太适应的感觉习惯了之后,这个房间其实还蛮舒服的。就连谈不上有什么品味的结城,也看得出交谊厅里的那些摆设价值不菲。然而,这个房间的地毯、书桌与壁纸,几乎都是毫不浮华的质朴对象,另外还有一面全身镜。



门一打开就是起居间,壁纸与地毯都是灰白色,是个简单干净的房间。内侧还有一扇门,打开之后,照明变得柔和。这是卧室,以红紫色为基调,墙边摆着一张床。



房里有个衣柜,里面放着浴袍、睡衣睡裤、睡袍、睡帽以及毛巾。结城唯一看过的只有毛巾而已。



浴室里除了入口,还有两扇门,一扇通往洗手间,另一扇通往洗脸间。洗脸间有洗手台与洗衣烘干机。结城身上穿的衬衫之类的衣服,只要随便洗洗再丢入烘干机就可以了。但是须和名的高级服饰怎么办?可以用洗衣机洗吗?这样的事让结城很在意。



置物架固定在墙面,上面有几支牙刷与牙粉,还有电动刮胡刀。结城平常用的是安全剃刀,他试着找,却找不到这种东两。



从洗脸间可以通往按摩浴缸,相当宽敞,感觉比公共澡堂的还大。但是……



(……很热?)



与其说是热,不如说有热风吹来。明明是按摩浴缸而非三温暖,却热得离谱。浴缸里已经放了热水,是这个原因吗?结城现在不想泡澡,决定晚一点再冲掉一整天流的汗。他今天搭乘长途列车,有点累了。



仔细一看,奶油色的壁面嵌着白色磁砖,上头写着如同公共澡堂般的注意事项。



●十点至十一点间自动清扫装置运作,无法入浴!



真是令人感激呀。宽敞的房间固然舒适,但如果要自己打扫可就累了。



正要走回房间时,结城发现一件事:这个房间本身没有锁,他记得洗脸间的门也没有锁。但是通往按摩浴缸的门有锁,是极为常见的半月锁。



由于觉得洗手间有锁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没有特别去看。实际情形如何呢?结城走过去确认,结果洗手间的门没有锁。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或是设计上的疏失呢?



结城心想管他的,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了下来。软绵绵的,感觉身体像是沉了下去。结城不由得叫出声:“这、这是……”



慢回弹材质的床垫,枕头也是。似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3



床边有一个箱子,是个看起来简约、但绝非廉价品的摆设。这个镀了锡的铁箱看起来年代久远。盖子相当密合,箱子上写着〈玩具箱〉,感觉是以油漆硬写上去的。



但它不只是个箱子而已。在〈玩具箱〉这几个字下方有个小小的液晶屏幕,上面显示:



结城理久彦



打开箱子时,请小心别人窥视



这个房间是偶然挑中的,是结城从十二尊人偶手中,随便拿起一张卡片的结果。然而自己的名字却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呢?结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正遭到监看。



他试着把手放在盖缘,但似乎打不开。仔细一瞧,箱子的侧面有个卡片阅读机,亮着红灯。



“就是拿来开这个的?”



结城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拿出银色的卡片钥匙。一刷过卡片阅读机,红灯就变绿,还发出“喀啦”一声。



他再次触摸盖子,这次似乎可以轻易打开。



镀锡铁箱大概有两手合抱那么大。结城把盖子掀开,看着里头的东西自言自语:“……棒子?”



里头是一根棒子。



毫无光泽的黑色,没有特别的装饰。棒子的一端弯成了环形,另一端平平扁扁的,弯成直角,形状像一只长长的熊掌。结城心想,若想捡掉到床底下的东西,用这根棒子再适合不过了。



他稍微握了一下……很重,但如果要用单手拿,也不是拿不动。长度大约是结城的手肘到指尖。



“这是什么啊?”



答案在〈玩具箱)里头。



他在箱底找到一张折成二折的纸,是〈备忘录〉。这是一张普通的A4纸,打在上面的几行文字看起来有些歪斜。不知道是打印机出了问题,还是用打字机时打歪了。



给开箱者的讯息,这么写着:



〈殴杀〉



人类开始使用暴力时,最初的武器应该是四肢吧。



接着使用的毫无疑问是棒子。



棒子是极其原始、一点也不优雅的原始武器。正因如此,出于激动的悄绪而犯下的杀人行为,所用的工具往往是棒子。



其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怎么说都是“拨火棒”。西洋住宅的大多数房间,或说所有房间,都设有壁炉架。以西洋住宅为背景的命案,往往都有拨火棒。杀人者拿着它,夺走了不少性命。



推理史上最有名的“拨火棒”,恐怕是出现在福尔摩斯《斑纹的绳子》这个案件吧。



对了,拿到这根棒子,你能不能折弯它,再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呢?



做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无论它是弯是直,只要持拨火棒用力一击,绝对足以殴杀别人。



“这什么啊?”



结城重复刚才的喃喃自语。



“……这什么啊?”



他重复讲了第三次。这根黑色的棒子似乎是拨火棒,这个名字之前看过好几次,实际拿在手里倒是第一次。它是用来调整壁炉火候的东西,但在〈备忘录〉中,却没有提到“拿它来把壁炉弄得暖和一点吧”这类的话。



上头写着的是可以用它殴杀别人。



结城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好想睡”的男子说的话:仔细看看卡片吧。结城将拨火棒放回〈玩具箱〉,发出铿锵一声,声音大得出乎意料,吓了他一跳。盖子一关上,卡片阅读机的灯又变回红色。



结城把卡片钥匙斜对着光源,看见上头有字。字很小,但还是可以看得到内容。写在卡片钥匙两面的文字,开头处标着〈十诫〉。



〈十诫〉



一犯人必须是在〈实验〉开始时置身于建筑物内部的人



二各参加者不可使用超自然手法



三不可使用两个以上的秘密房间或通道



四不可使用未知的毒物或需要冗长解说的装置杀人



五各参加者不可以是中国人



六担任侦探者不可将出于偶然或不可思议的直觉,当成指出犯人的根据



七成为侦探者不可杀人



八对于主人,不可藏匿线索



九扮演华生角色者的智力,最好略低于主人



十各参加者不可是双胞胎或长相与犯人神似



耳边又响起刚才那个男子的声音:这份工作似乎很危险呢,或许比你想的还危险。



结城不知不觉皱起眉头。



“……真是爱恶搞耶。”



接着,他又重复了这句话四、五次。



结城的不祥预感,或说危险与不安感,现在已经转变为所谞的“危机感”了。而且,这股危机感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就连现在已经拿到了发给自己的凶器,也还是不清楚。他在慢回弹材质的床垫坐下来,陷入苦思。



结城拿起沉重的拨火棒,像是行举枪礼般,高举在自己眼前,烦恼着拿到这个东西,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让人无法不尊敬的江藤老师曾说:“无法掌握全貌的事物最可怕。在你们的人生中,经常会有真相不明的危机挡住去路,要小心警戒。累积难,崩毁易。”



最重要的尾藤老师曾说:“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即使先丢在一旁也没什么关系。你们的人生可没有长到可以一直被这些没附说明书的东西绑住。”



加藤老师曾说:“营养午餐不能剩,要全部吃干净。”



当晚,曾经接受许多教诲而成为大学生的结城,听从了尾藤老师的话。



于是,他将拨火棒重新放回〈玩具箱〉,睡了个无梦的好觉,任自己随心所欲的鼾声响遍整个房间。



4



隔天早上,毫无警戒的结城受到一个意外的冲击。



首先,尿意使他醒过来。接着,他无意识地踢开棉被,把睡裤往上撩,露出自己在高中时期练跑步而锻炼出来的大腿。然后,他抓了抓屁股。



最后,他看到须和名祥子站在自己的床边。



直到目前为止,结城理久彦二十年的人生里,未曾有过一醒来就猛然起身、在床上坐直的经验。



须和名的视线稍微从结城身上移开,说道:“早安。您的胡子变长了唷。”



这句话让结城注意到自己的丑态。虽然他不是胡须浓密的那种男生,但摸摸下巴就知道,现在的模样确实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词。



“……你不知道吗?男生的胡须会在早上变长喔。”



“不知道。我的家人都不会这样。”



“他们都是刮完胡子才现身的唷?”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须和名,表情突然忧郁了起来。是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安的氛围像乌云般涌现。



须和名以有如蚊鸣的声音说:“我在您还没有整理好服装仪容的一大早,就不请自来跑到您的房间,请原谅我的失礼。如果您容许我找借口的话,这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帮我通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拜访您才好。如果不是因为……”



无论如何,确实没有人可以帮忙通报结城有客人来访。勉强要说有的话,大概就只有回老家时,母亲可以帮忙告诉自己有谁来了吧。她会大喊:“理久彦!你对这位大小姐做了什么好事!”



“因为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在跟其他人碰面之前找您商量。”



结城瞬间睡意全消,脑中拍打着感动的波涛。有人依靠我,结城毫不犹豫地给了个男子汉的回答:“随时牵陪!”



须和名露出安心的笑容。一大早就能看见她仙女般的笑脸,光是这样,结城就确信自己应征这份工作值回票价了。



须和名突然转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有两件事想要找您商量,不过其中一件应该已经搞清楚了。事实上,我分配到的房间没有锁,我想知道究竟是搞错了,或是其他房间也一样……”



这也是结城心中的疑问。果然,每个房间都无法上锁。



对结城而言倒是还好,但须和名可是个妙龄美女,置身于一群不认识的人之中,还得睡在无法上锁的房间,内心一定相当不安吧。他能体会须和名的苦衷,于是安慰她:“你昨晚一没睡好吧?好可怜。”



“不,托您的福,我睡得很熟。”



那就好。



“……那,另外一事是?”



结城一边问,眼神一边飘向墙上的时钟。时间刚过七点。或许已经有人开始吃早餐了。



须和名缓缓张开紧握的手。



“就是这个。”



她手中有个绿色的胶囊,一个颜色鲜艳的翠绿色小胶囊。结城原本猜想这是不是什么药,但立刻又想到一件事。



须和名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他的担忧。



“这个房间也有〈玩具箱〉吧。我的房间里也有,里头装的是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着这种胶囊。放在一起的那张纸,上头写着胶囊里有毒。然后说,可以用来毒杀。”



“毒,是吗?”



“是的。我记得是叫硝什么的……”她歪了歪脖子,“……对不起,我忘记正确名称了。”



原本在床上端坐的结城,身体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如果是硝化甘油的话,那可不是什么毒,而是爆裂物。这不是开玩笑的。



但结城好歹考过大学,他的理化知识提醒自己不能胡乱臆测。“硝”开头的字,不是只有“硝化甘油”而已。他那赖义组脑袋虽然不懂“硝”的正确意义,但是的确在某处读过以“硝”字开头的毒物。



他明白须和名为什么会来找他商量了。毕竟突然拿到拨火棒,自己也很困惑。如果是拿到毒物的话,在感到困惑之前,应该会先觉得不舒服吧。



“毒吗?真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呢。”



须和名蹙起了柳眉。



“嗯,”她看着自己的手,“光是这样拿在手里,就觉得好可怕。虽然那封信上写着,胶囊本身是不可溶性的……”



“我懂。”



“实在很难为情,我对于世事比较不了解。就这一点而言,结城先生似乎懂得很多。”



如果只是帮忙翻翻打工情报杂志,就被她视为博学多闻,可真是令人坐立难安啊。有人依赖自己,固然很开心,但也让他感到困扰。结城的男性心理开始作祟。



“因此,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须和名将掌心放着绿色胶囊的手伸向结城。由于担心它搞不好是硝化甘油,结城缩起了身体,然而须和名仍将那只美丽的手靠近结城。



“……什么事?”



结城以发抖的声音问道。



“就是这个胶囊的事。”



“有毒的这个?”



“是的,想请教您关于它的事。”



须和名的手一直伸过来。要在她的面前夹着尾巴逃跑,还是要接过这个硝什么的玩意儿呢?



结城选择后者。并非根据思考后所做的决定,而是不由自主的反应。须和名让胶囊掉在结城的手里,接着说:“我打不开。”



“嗯?”



他往下看。看起来只是个单纯的胶囊,但……



“我试着用力拉,但是打不开。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方式可以打开它,请您教我。”



此时结城心中闪过各种念头。他把玩着手中的胶囊,觉得有件事非得先问清楚不可。



“……你打开它要干嘛?”



“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对谁下毒吗?”



须和名的手放在脸颊上,歪了歪脖子。



“哎呀呀。”



什么“哎呀呀”不“哎呀呀”的嘛!结城硬是将这句心中的呐喊呑回去。



此时,胶囊缓缓打开了,透明的液体滴在结城的床上。总共有十个人进入〈暗鬼馆〉,最先发出惨叫声的是结城理久彦。



与须和名互动的过程中,有件事让结城很烦恼。



须和名不但告诉他,〈玩具箱〉里装的是“有毒的绿色胶襄”,甚至拿给他看。那么他是不是也应该吿诉须和名,自己拿到的是拨火棒呢?是不是应该让她看看〈备忘录〉写了“是以殴杀别人”?



于情于理,不是都应该这么做吗?虽然须和名并没有这样要求。



最后,结城选择三缄其口。这次并非一时忘记或心不在焉,而是慎重考虑之后所做的决定。



5



结城以用不惯的电动刮胡刀剃了胡子、洗完脸后,脱掉睡袍,换上自己带来的衬衫,走向交谊厅。时钟虽然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但由于阳光无法照进〈暗鬼馆〉,回廊还是像昨晚一样幽暗,并且依然呈现微妙的弯曲。



交谊厅里有个男子,无所事事地面对圆桌。他身上那件镶了好几个铆钉的衣服应该足皮制的吧,在大花板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些许光泽。这个染了一头金发的男子,照理说应该注意到结城来了,却头也不回地凝视眼前的人偶。



“早安。”



结城试着向他打招呼,他却毫无反应。



他会在意那些印第安人偶,可以理解:但是在意到不搭理别人,感觉实在很差。结城一面这样想,一面打开白色木门进入餐厅。



餐厅里有一张很长的桌子,感觉上只会和拨火棒出现在同一个故事里。须和名已经到了,坐在椅背斜度似乎很平缓的椅子上。结城数了一下,餐厅里有八个人。正在用餐的是须和名与两男两女,其他三人在喝万种饮料。昨晚那个“好想睡”的男子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喝着小咖啡杯里的饮料。



只有须和名与那个男的没有显得神经兮兮,其他六个人则毫不避讳地看着晚来的结城。就在结城觉得浑身不自在时,须和名以柔和的声音向他问候。



“早安。”



“……早安。”



由于相互问候,结城自然而然在须和名旁边坐了下来,这让他很开心。一方面是因为可以就近欣赏须和名的侧脸,另一方面是可以藉此忽略那股略显紧张的气氛。



桌上放了三个烛台与两个大盘子。烛台闪耀着金黄色泽,应该是黄铜做的吧?或是镀上去的呢?与回廊一样,烛台上亮着的不是火焰,而是火焰状的灯泡。大盘子是银色的,盘缘似乎有细致的花纹,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楚。盘子装满了三明治,原本以为是其中某个人做的,但结城马上发现不是。因为,盘里的三明治显然并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不是那种把火腿夹在面包里的三明治,而是在表面裂痕烤得恰到好处的酥脆面包上切出一个开口,再夹住各种食材的三明治。红色的蕃茄、绿色的莴苣、白色的洋葱,夹的东西也很讲究,这连结城也看得出来。里面那片肉,大概是鸭肉吧。



结城直觉这些三明治似乎很贵。



那个“好想睡”的男子仿佛同意结城的想法,以轻佻的口吻说:“你吃看看吧。吃起来感觉像是瞧不起一般老百姓。”



“是什么样的味道啊?”



“就是那种‘这是在嘲笑我吗?’的味道。”



比想象中还爱开玩笑。似乎很难和这个男子讲什么正经话。



结城拿了一个夹蛋的三明治,放进小盘子里。就在准备开动时,有人递过来一个上头放了小咖啡杯的盘子。



“咖啡可以吗?”



一转头,有个女的站在那儿。



结城虽然还没仔细端详所有成员,但参加者的年龄似乎多半在二十岁左右。今年二十岁的结城,可以说刚好落在平均数上。



不过,其中有两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搞不好已经四十几了。递咖啡过来的就是其中之一,是个脸颊略微圆润的女子。



“……谢谢。”



“咖啡机很难用,我稍微多泡了一些。”



那个女子笑着走进隔壁房间,也就是厨房里。自从上大学以来,结城都是一个人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不求回报的亲切态度了。



“那么,我要开动了。”



就在结城张大嘴巴的同时,手却停住,脑海里浮现某种景象。



绿色的胶囊。硝什么东西的……毒。



拨火棒、“足以殴杀别人”、有个叫〈监狱〉的房间。高得离谱的时薪。危险而不安的预感。



这份早餐没有问题吗?



脑海里的这些画面,才一眨眼工夫就膨胀起来,束缚他的身体。三明治在嘴前几公分处停住。



他很快地做出判断——如果将已经拿在手上的东西放回去,看到的人会这么想吧:“这个男的,因为某种原因不吃了。”或许别人会想得更深入也说不定:“他觉得三明治可能有毒。”



让别人觉到自己的不安,没关系吗?



是多心吗?餐厅里每个人的视线,似乎都偷偷看向自己的手。



经过了一秒,或是十秒呢?结城还是吃了。他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



有三个理由支持他做出这种决定:一、其他成员已经吃了;二、他肚子很饿,三、结城理久彦是个乐天派。



面包还是温的,莴苣很新鲜,鹅肝酱与奶油起司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食材,味道都很浓郁。然而,结城无法分辨那个“好想睡”男子所强调的质量差异。结城自我安慰:我只是个学生,分辨不出来也无可厚非吧。



如果是在比较平和的气氛下享用,或许会更好吃吧。可惜笼罩着〈暗鬼馆〉餐厅的氛围,与“平和”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有几个人显然在窥伺其他人的举动——以阴沉的表情与近乎怨恨的眼神朝结城看的,是个看来最年长、肩膀下垂的男子:以严峻的视线左顾右盼,只差没把在场所有人当成杀父弑母仇人的,是个尙可称为少年的男生:还有一个家伙不疾不徐地观察着每个人,看不太出性别。



对于这些人的视线,结城感到浑身不自在,无法克制地也看向其他人。餐厅里包括结城在内共有九人,从头到尾最自然的只有须和名。



最后一个人用完早餐后,餐厅陷入一片寂静。



虽然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然而现场的沉默已经可以明确说明他们的状况了。这十二个人,应该大部分都从〈玩具箱〉里拿到凶器了,也读了卡片钥匙上的“十诫”。不,恐怕所有人都是如此。而且,应该都察觉到,这个内容不明的〈实验〉不会是什么正经事。



有人“啧”了一声。



最魁梧的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在这十二人之中,他的存在格外引人注目。他的身躯高大结实,给人一种强健的感觉。坐在他隔壁的女子抬头看着他,拉拉他的衣袖。



“你要做什么,雄?”



被称为“雄”的这个男子看了她一眼,喃喃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接着,他环视餐厅里的所有人。



“各位,既然我们接下来要相处一个星期,大家至少彼此自我介绍一下吧。”



没有人提出异议。应该说,大家就像是一直在等待有人提出这个建议似的,好几个人马上点头。



“到交谊厅去吧。恋花,你帮忙找渕小姐过来。”



那个女子点点头,往厨房跑去。这样一来,就知道她和那个帮忙泡咖啡的女子叫什么名字了。



6



圆桌旁坐着十二个人,没有人露出笑容。



这般鸦雀无声的景象,会让人误以为接下来要进行某种严肃的仪式。



……如果昨晚一进入交谊厅,大家就立刻互报姓名呢?结城试着想象。一定是说声“那么,今后请多指教”就随便打发了吧。但是经过了一晚,这个早晨,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氛围已经笼罩在十二个人之间了。



对于难以言喻的事物,是不是应该把宇藤老师的训诫告诉大家呢?结城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立刻发现这么做是错的。



要讲的话,也应该是讲伊藤老师的训诫才对。



身材特别魁梧的男子“雄”,微微一笑。



“如果有做名牌的话,就不必这么麻烦了。这里明明一切都很豪华,却少了最重要的东西。”接着,他将拳头握在自己的胸前说:“我叫大迫雄大,大三学生。总觉得这个工作有点不寻常,总之,请多指教。”



虽然说话不算面面俱到,但他粗重的声音有种能够缓和不安的感觉,或是说有“值得依靠”的感觉吧。



团体之中,一定会出现一位以上的领导者。结城看着大迫的言谈与举动,觉得领导者应该就是他了。



并不是因为他有结实的体魄,而是因为某种或许出于自信而展现的大方态度。接下来就看有没有足以抗衡的人出现了。如果有人出来对抗,就会形成派系。



坐在大迫身边的是叫做“恋花”的女子,她的五官轮廓分明。不,应该说她藉由化妆让自己的五官显得轮廓分明。眼睛涂了睫毛膏,脸上的粉底有某种闪闪发亮的成分。即使处于这个地下空间,她的妆还是化得好好的。若以“美丽”当作标准,她远远不及须和名,然而结城觉得恋花也有属于自己的年轻风华。



她瞥了大迫一眼,迅速点了个头。



“我叫若菜恋花。”



她应该之前就认识大迫吧。就结城看来,若菜有点稚嫩,与大迫并不相配。在昨晚的说明会上,就是她出声询问关于夜间津贴的事。她看起来极度依赖大迫,但或许只是看起来而已。



若菜身边坐着一个往前靠在圆桌上的微胖男子。结城看得很清楚,当大家就坐时,他一直在旁边徘徊,设法坐在大迫附近。明明不热,他却擦着额头,眼睛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张得很大,而且左右两边的眼珠大小不一样。他的身体往圆桌更靠近,小声地报出名字。



“我叫釜濑丈。”



接着是看起来比其他人年长许多、肩膀下垂的男子,不过应该还不到五十岁吧。或许是那种像是经常餐风露宿、操劳过度的感觉,才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他的头发短而整齐,两颊留有刮完胡子的痕迹。他的气色不是很好。男子熟练地展现标准礼节,鞠躬报上姓名。



“我叫西野岳。请多指教。”



刚才在餐厅里,以阴沉眼神凝视大家的人就是西野。不过此刻结城并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先前的那种阴郁。是不是因为餐厅光线太暗,加上自己的不安感作祟,才会感觉到根本不存在那人身上的阴沉?



西野隔壁的男子,在大家从餐厅过来之前就一直坐在那里。就是那个穿着皮衣、头发染成金色、无视于结城问候的人。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视线到处游移,很不平静。他的样子明显不对劲,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正在戒除某种药物。结城很担心,希望这个人不要突然抓狂起来。重点是,坐在那个男子左侧的就是须和名。结城甚至很后悔,如果别让她坐在那里就好了。



男子一直东张西望,结城趁机大剌剌地盯着他的侧脸。对方可能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突然把头转过来,狠狠瞪着结城,吓得结城缩起身子,决定今后不要靠近这个男的。男子“啧”了一声,随口丢下一句:“我叫岩井。这样行了吧。”



既然他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于是换下一位。



须和名以柔和的声音说:“我叫须和名祥子。请各位多多指教。”



她报出姓名,并向大家鞠躬。



在场的人不分男女,几乎都凝视着她。看来大家都相当疑惑,为什么这样的女生会跑到这儿来?她甚至让原本仿佛弥漫着凝里雾的交谊厅,瞬间闪现光芒。



托她的福,结城自我介绍时完全没有引起注意。



“我叫结城理久彦。”因为觉得没人在听,他直觉又补了一句:“我是学生。”



果然,大家似乎都没在听。是不是应该把兴趣和社团都报出来比较好?



接下来是那个在餐厅里分不出是男是女的人。由于坐在自己隔壁,结城可以就近观察。但不管他再怎么靠近观察这个鼻梁很直的美形人士,仍然分辨不出性别。这个不知是“他”还是“她”的人,把手放在自己胸前,以似男又似女的平稳声音说:“我叫箱岛雪人,是个学生。请多指教。”



从名字来判断,应该是个男的。



接着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生。箱岛是个感觉有点像女性的美形男子,但这一位的美,明显看得出来是属于男性。他的轮廓很深,下巴细尖,也给人一种习惯受到注目的感觉。虽然不属于领导者类型,但应该会成为群体的中心人物。



直到此刻,结城才第一次看到他。他的容貌让人印象之深刻,不亚于须和名。因此,并非看过他却忘记了,而是没看过他。他没有出现在交谊厅或餐厅里,恐怕也没有去过厨房。是不是喜欢独自一人呢?



他的声音带有极度漠不关心的感觉,但是不至于让人不舒服。



“我姓真木,真木峰夫。”



以类型来说,他和岩井有点像,但是如果只以长相而论,就是真木大胜了。即使两人都露出厌恶的神情,岩井看起来是“摆明了不爽”,真木则有一种超脱感。



再来是一位臭脸程度不输岩井或真木的少年,态度充满火药味。他的头发染成深咖啡色,一对眼睛像是会咬人似的。在餐厅看到西野时虽然觉得他眼神阴郁,但到了交谊厅就不会了;然而这位少年无论在餐厅或交谊厅,严峻的眼神完全没有改变。



“……我叫关水美夜。”



不是少年,而是一个少女。结城忍不住看向箱岛。那边是像女生的男生,这边是像男生的女生,一定要好好分清楚。



下一位是昨晚叫结城看卡片钥匙〈十诫〉的那个“好想睡”男子。原本以为他很瘦,仔细一瞧,不应该说是瘦,而是一种身体瘦长、弱不禁风的感觉。



“安东吉也。安东的东是东西南北的东,请多指教。”



看起来并不是少根筋的那种人,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他倒是挺自在的。或许,他的自在是装出来的?



结城无法判断。这么说来,刚才在餐厅里安东还很悠闲地续了一杯咖啡。十二个人里头,只有他戴眼镜。



眼镜造型很有趣,只有下半部分有框。



第十二个人和西野一样,看起来比其他的人年龄还大。就是在餐厅里帮大家倒咖啡的女子,渕小姐。



她虽然没有釜濑那么胖,但还是有点肉。



“我姓渕,渕佐和子。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听起来很安心的柔和感。



或许是因为年纪比较大,渕与西野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结城虽然不擅长记住别人的长相和名字,但总觉得自己可以立刻记住这两个人。



“想要一次记住应该很困难吧。大家慢慢来啰。”



最后,大迫说了这句话。十二个人像是在确认刚才听到的姓名般,彼此面面相觑。



结城很快就搞不清楚谁是谁了。那个身体往前靠向圆桌的男子叫什么来着啊?



气氛当然称不上安逸闲适,但也并未出现什么具体的危机。目前确定的只有拨火棒与绿色胶囊。结城虽然知道自己正身处异常的状况之中,伹是还不到恐惧的程度。



自我介绍结束之后,结城每隔十分钟就在餐厅与交谊厅之间来来回回,最后终于受不了没事可做,手伸向通往回廊的门。此时,背后有人出声。



“你要去哪里?”



粗重的声音,是大迫。结城转头回答:“散步。”



“不要去比较好吧。”



大迫深深坐进椅子里,双手盘在胸前。身边的若菜看着大迫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