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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HandS.(R)(2 / 2)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无聊而安详的音乐声飘荡着。



啊,我得回去了!真的要分别了呢。最后,能握个手吗?



我伸出了右手。



抱歉,我是不握手主义者。



石杖一口拒绝了我的请求。



不是针对久织伸也,而是针对握手这个行为本身,他对此是十分忌讳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无论是谁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不能握手了。



于是,我们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只用语言互相道了别。



之后,我才从Dr.那里听说他有白天失忆的病症。



原来如此,一连串的疑问都得到解释了。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他的健忘是这么一回事。



在他走后,才突然发现他是很适合在这里生活的人。



石杖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虽然是零碎的片断,但他是只活在今天的人。这样的人,活得才像人类;而没有一个确定的现在的人,都是为了未来的目标而活着。



他妹妹在生理上是怪物。



而石杖所在,也许在精神上是最强的。



这种我所不具备的机能,说不定,对我也是必要的。



到此为止,在这所医院里的故事就结束了。



我不久也要出院了。等到我们都重获自由的时候,我一定要先去拜访石杖。所幸,我们是同一个县出身的,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有机会见面。这就是人生。



1\Hide(R)



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真是最棒也最糟的回归社会。



是的,你今天可以出去了。



我还忙得很,以后见,户马的如是说着,便扬长而去。这也太简单了吧!我还以为必然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办完了出院手续,真有重获自由的感觉。



哎,DrRoman,怎么说也是出院呀,这盥太轻松了吧?



离出院还有一个小时。



作为最后的告别仪式,我顺路来到Dr.的忏悔室,向他倾诉我心中的不满。



也没什么不好啊!户马医生是在以她的方式关心你,她啊,对弱者还是很温柔的。



切!完全是一派胡言。Dr啊,我真担心你,你也太没有看女人的眼光了吧!



如果那也算对弱者温柔的话,户马的根本就是感情表达机能坏掉了。要我说,她才是真正被恶魔附身的人呢!、



户马医生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倒是你,既然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那当然了。我住院时间太长了,变得很胆小。可是我想快快乐乐地离开这里啊



哈哈哈!你当初刚来时的口头禅还记得吗?说什么无法融人社会。



别笑啊!我到现在都很害怕。你看,我也该出去了,外面所有人都在追求名誉和成功,我当然也明白。只要有付出就会有相应的回报,我也只有积极面对生活,才会融入到社会当中。只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认同他们那种生活方式。



难得户马的不在这里,没人骂我娘娘腔,我多少有点期待在这里听到些和颜悦色的安慰和鼓励,以积极面对今后的生活。



确实有点棘手。但你今后也得像那样做才行怎么说呢,人都有排挤他人的动机,人们追求金钱、权力..地位,只是为了让别人承认自己,想证明自己比他人优秀,自己很有价值。这个你明白吗?



明白,可我觉得那并不重要。



那是当然,你本来就不觉得自身有什么价值。



真失败啊!Dr今天说话意外地尖酸刻薄。



你听着,不被爱的人,遭社会迫害的人,总是丧失了自身价值的。因为没有被人所爱,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一生都在自卑中度过。这种劣势是自身绝对无法弥补的。



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要是你本人无法发现自身的价值,就必须要和承认你价值的人接触来往。对你而言,需要寻找的不是自信,而是一个欣赏、认同你价值的人。用你一生的时间去寻找这样一个人吧,为此,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



压轴之言。看来这些年我太小看Dr了,因为这些话实在是太过罗曼蒂克,我连脸红都不行了。给他起DrRoman这个绰号的人,真是天才!



这先不说,Dr的话就这样被我牢牢记在心里。他说的话一向晦涩难懂,可这次却很清楚易懂。



总之就是说我要先找个和我脾气相投的人。可是我有机会发现这种人吗?



哈哈,这个我可不能保证。你在医院里有朋友吗?



我回答说有。



那就没问题了,不是没有可能性的。Dr.如是说着,爽朗地笑了。不过,有是有,一转身就会忘掉,所以也没什么意义。



有人来叫你了,你去A栋的房顶吧,直升机快来了。你一个人,拿行李没问题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只有一个包。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直升机?



你没听户马医生说过吗?这所医院只有从空中才进得来,也就是说,房顶才是真正的入口。



原来如此,这样就不会有人逃走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医院。而是监狱。



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不可能被送往别的县居住,有危险性的患者都是由国家统一管理、监视、运作,所以我只能被送回户籍所在地C县支仓市。



从直升机上下来又换乘小汽车,大约三个小时的路程。原以为会被蒙上双眼之类,结果什么都没有就被遣送回去,就像是被监护观察期间的不良少年一样。



我们走了高速,仅花了三个小时就回到了故乡。那隔离病房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再过一个小时就到我的另一现实世界了。



你的亲戚都拒绝收容你,就送你到社会福利机构。驾驶证已经作废了,居住证、保险证等证件请抽时间到指定的部门领取。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穿着黑制服戴着太阳镜剪着小平头的警察,他平淡地对我说。



政府把这个地方租给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以及遭受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伤害的人居住。大概是市营住宅吧,由市政府经营的有合同期限的一栋住宅楼。本来是给残疾人和低收入家庭用的,后来就改为给这些人用了。



不过我是从医院回来的第一个病人,以后可能会收留其他出院的病人吧。原本这里就是社会上弱势人群的家。



月租只有四位数,便宜到让家庭主妇吃惊,还会给没有工作的感染症患者提供伙食补助。与之相对的是还要免费赠送监护医生,比如坐在我旁边的角先生那样的,如果在附近犯了什么的事,他就会来处理。



接下来我会把相关手续移交给其他管理人。每天早上九点前或是下午五点后,请和我电话联系。



如果不电话联系会怎样呢?角先生没有告诉我,就离开了陈旧的住宅楼。



我又拿起我的背包,仰望着这破烂不堪的楼房。



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六层建筑,与其说是公寓倒不如说是宿舍,从密密麻麻的窗户可以看出,每层有八个房间。门口的通道狭窄而脏乱不堪,周围弥漫着只有流氓才能忍受的,浑浊得使人难以喘息的空气。



嗯,这里不是很好吗?



和那所医院比起来.不管这里的外观和内在有多么脏乱不堪,我都不在乎。



哦耶!可喜可贺呀我!终于结束我灰色的住院生活,在这支仓市第十三号福利设施的破烂公寓楼里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啊,你是新住进来的?进来这里就不要发牢骚,还有,不要给我惹事!电和水明天才开始重新供应,今天就不要抱怨了。



可是数秒间我心情为之一变,怎么我一来就全都坏掉了?



态度一点都不和蔼的欧巴桑!



算了,可能是刚好不巧吧。



据我观察,这公寓的管理者极不负责任,管理不善,只要我不去找她,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我很庆幸能有这么好的条件,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一边上了三楼,没进行任何登记。门窗啪嚓啪嚓作响,似乎在倾诉着它三十年的沧桑。,



哦?是我的新邻居吗?



我正在摆弄着不怎么好转的门把手,有位大叔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是这栋公寓的住户,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起来挺和蔼,像住在极乐岛一样,打扮得花里胡哨,还化了妆。那件夏威夷长衫,穿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难得啊,在这种地方也能有新邻居!我叫新岛,你呢?



我叫石杖,写作所在,你可以叫我ARIKA。



看起来是年轻人,怎么起了个这么蠢的名字呢?



新岛呵呵笑道。我觉得这个男人的名字才是相当荒诞,不过这就另当别论吧。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要是碰到需要帮助的事,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



好的好的,年轻人能住进来还真是件稀奇的事。所在,你看来就和我不是一种人呀!



那就好。我对穿夏威夷长衫的同性恋者,也不太感冒。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



购置生活用品,熟悉周围的环境,寻找新工作,这些都使我尽情地享受自由的感觉。由于过于向往新的生活,几乎使我忘记了我真正该做的事情。



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太过于安逸了。



不要碰到以前的朋友,不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圈,我千叮咛万嘱咐地提醒自己,完全把自己看作是遗忘物。



可是,我至少得回家看一看



我家就座落在支仓坡二街的街道上。



在火车站对面的居民区,走路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乘公共汽车要二十多分钟,乘小汽车就二十分钟不到。



我们这个小镇,说它小也不小。住在车站对面的居民,只要不认识就没人关心你,这也是现代社会的特点。在只要有便利店就能活下去的社会里,人们的活动空间就只剩下工作单位、家里、便利店三者之间了,如果再奢侈点,也就是到车站对面的书店、小酒馆和商店。



因此我找不到任何回家的理由,可是连一次也不回去的话,我心里也确实过意不去。



在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深夜,我独自徒步向支仓坡走去。



正如它的名字,像睡着般无精打采的小路穿行于居民区之中。这里一过午夜零点,各家各户都进入了梦乡。



我慢慢走在街灯下。嗯木崎家,石森家,月见里家,然后是石杖家。其他几家都像夜猫子似的,一片灯火通明,所以一片黑暗之中的石杖家愈发显得不协调。



啊,门上锁了。



糟糕!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回来还真是麻烦,算了,反正现在没人。



我绕到房子后面来到厨房,试着打开窗户,发现居然没锁,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我直接打破玻璃进去的话,附近的邻居肯定会有所怀疑。本来可以和他们打个招呼,可是他们对刚从医院出来的我会有什么反应,我难以预料。虽然我的一只手还足以应付生活起居,可让我逃走的话我可不干。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进入案件发生以来已空无一人的家里。



怎么回事?似乎都被重新修整过了。这里原来不是一片血海吗?



确实被人重新装修过了,可能是想等风头过去后,再把这房子给卖掉吧。这样的话,我的房间也应该是焕然一新了。我上了二楼,发现房间的门是新的。本来听说户马的霰弹枪把这里都变成碎末了。



耶?里面倒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注视着曾经是石杖所在房间的这个空间。



啪的一声,我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



啊,还有弹痕!



装修真是偷工减料,这样可卖不了好价钱啊。



在家里逗留了三个小时,以解思乡之情。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发生的事情,一看也能明白了。然后,我离开了很久没人用过,如今装饰一新的那个家。



我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也不能老想着那个家的事。



何况,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又过了两个月,新的生活已经逐渐安定下来。



我对十三号公寓的两室一厅一厨的廉租房也已产生留恋,在镇上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虽不算舒适,但我已经非常满足。



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问题悬而未解。



在那家医院的隔离病房时,石杖所在就积极试用过各种义肢,可居然找不到与左臂相符的。现在已经出院了,当然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有可能仍然毫无结果,但也不能因此就放弃。



我先来到附近的医疗机构,向他订购了符合条件的义肢,然后悠闲地回家了。在生锈的信箱里,我发现一封奇怪的信件。



咦,怎么没有发信人呢?



那是个很大的信封,用浆糊密封得严严实实,就连信封也用很高级的厚纸做成,像是特意为寄钱而设计的。



我一边苦想一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拆开信封。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万元的现金钞票。可是对这笔钱我完全没有印象啊!



虽然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是用我的独臂数了下。大概八十张,这比我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扔掉等等,好像得先还钱给新岛。



悲哀啊!每次去医院都会欠钱,这是贫困酿成的悲剧。我有时简直不能容忍面对这种露骨矛盾时的无助。



算了,这给警察就是个问题啊。



我要是大脑中有些记忆就好了,可手册里也没有任何记载。我的生活又出问题了。



先等半个月看看再说吧!



我决定先占为己有。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在查清之前还是先收起桌吧,如果有人来要就还给人家,如果没人来要,半年后也该送给我了。



好像是一年吧?好像是全额赠送吧?



管他呢,这都是琐事。



到了第二个月,我又在房间的送报箱收到了一个相同的信封。



所在君,好像在烦什么事嘛?



哦,早上好。



一大早就觉得郁闷。



把门当沙袋一样敲的新岛,一看到人家头没梳脸没洗的样子就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现在谜之信封事件仍然没解开,我还正想问他呢!



有什么事吗新岛?我还没吃早饭呢。



哦,我来得真是时候啊!早饭浮出来了哦,所在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话赶快说,说完快出去吧新岛。



是这样的,所在君不是在找合适的义肢吗?就是这件事,有客人在外面等你哦!



啊?



我用手抓抓头。谁会特意跑来我们这地方?是不是闲得发慌的推销员啊?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那个人在走廊吗?



没有,在对面的Marion等着呢。你瞧,大清早的,现在不正好赶上吃早饭吗?



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合适义肢,不过Marion的早饭我还是要吃的。



我快速换好衣服,像往常一样穿过管理者的房间,走向大门。在十三号公寓的对面有一个颇有情趣的咖啡馆,叫做Marion,什么都好,就是价格贵了点,最低消费平均八百目元。



在老板欢迎光临的问候声中走进咖啡馆,我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推销员,在这种时间里,不是熟客的就只有他了。



你好,我是石杖,你就是来卖义肢的那个人吗?



是的,敝姓山田。你好.石杖先生。



性别男,年龄三十七八岁.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很普通的一位绅士。我先叫了份早饭套餐,坐了下来。



请问,你是哪家医院的人?



我预定义肢已经一个月了,每家都说要过段时间才能送到。



不,我不是医院的人,只是听说石杖先生在寻找合适的义肢。



哦,怪不得一大早,新岛就那么紧张,原来是这位绅士太怪了。



总之,我只是听说而已,想向你了解下更详细的情况。



虽然我满心想要拒绝,不过考虑到点了早间套餐,不让这位绅士付帐可说不过去啊。



然后,撇开这位绅士谈话内容的古怪,内容还是蛮有意思的。



大意就是说,在支仓市的郊区有一个小孩,那小孩拥有堪称世间珍品的义手义足,而那义肢说不定会适合石杖你。



那种义肢价格昂贵,无法用金钱衡量,不过那孩子正在找人照顾生活起居,如果我愿意,义肢可以无偿借给我用。



哦。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到昨天为止,一直都是我在看护照料,很遗憾,我被解雇了。



看他的说话的口气真的让人觉得惋惜。



被炒了?我没有听过这样的事,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呢?被炒鱿鱼,本来应该记恨才对吧?



是啊,我本来可以置之不理,可能是出于对那孩子的怜悯之情吧。总觉得我如果没帮忙找到合适的继任者,就会有负罪感。



绅士向我介绍了看护职责、工作内容以及报酬等等姑且不说其真伪,这样的工作每个月二十万的丰厚报酬着实诱人。更何况,这工作绝对不会遇到我以前的熟人,这也让我很动心。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选我呢?找我这种经历的人来照顾,不觉得很怪吗?



那孩子和你一样,也是被恶魔附身的。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这样,找我还有一定的道理。这世间,谁会希望找一个恶魔附身患者来照顾自己呢?



那个人,不会很粗暴吧?



那孩子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所以我能保证石杖的人身安全。等你见到那孩子时就明白了。



我又不胜好奇。于是我细细询问究竟,从容地刨平了早餐,连红茶都添了一杯。



真想赶快去现场见习试试看。不只是为金钱而窘迫,能有一份工作,而且还能免费借到义肢,这些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那小孩住在支仓市的郊区,而且是私家地盘反正听起来是个地地道道的富人家孩子。约好明天过去之后,我站起身。



谢了。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作为我的前任,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一绅士扑哧一下子笑了,祈祷似的合拢双手。



那小孩很喜欢人类,所以不管你说话多没礼貌,或是怎么虐待,都不会有怨言。但要提醒你的是,不管你关系多亲密,有句话千万不能对那孩子说。



我背上一阵寒意。这个温厚而平凡的男子歪起嘴角说道。



听好了。绝对不能说,到外面去吧之类的话。在你说出这种话的瞬间,就会被当作敌人,永远也无法翻身。



然后,他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支仓市是个极端的城市。在车站附近一片都市风光,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周围却是茂密森林和广袤的农田。



从车站出发到支仓坡的居民区步行约两公里的路程,是一望无垠的田园风光。



在杀风景的郊外,有一片森林,当中住着一位拥有珍贵义肢的富家小孩。



我乘公交车到附近车站,然后走进私有的广袤森林。森林里路灯宛若路标一样矗立在两旁,我不觉间已到达了目的地。



这座建筑令我联想到巨大的骰子。开采树林后形成的人工广场里,耸立着十公尺立方左右的巨大水泥材质物。据山田那多半是假名的说法,这是一个装满水的紧急用储水库。



铁制的门,没有上锁。



里面一片漆黑。通向地下室的台阶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极其深邃。



真不妙啊!这不是跟D栋差不多吗?



话虽如此,还是得见机行事,这里如魔兽的巢穴一样,让人感到阴森恐怖。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应该是人类共通的感官功能。



可是都已经约好了见面了。



虽然石杖所在一向粗心大意,可一旦约好的事情还是不会食言。这点是不能改变的。



我走下台阶。门关着,我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通道上,很快就来到了门前,找到门把,打开。咯吱一下,古雅的门开了。



正在这时



啊!



我仰天长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命运所在。又不是爱做梦的少女!真是的,这下不能嘲笑Dr了!



这是很久以前的房子,因为是中古世纪城堡似的建筑,异常黑暗且没有人住的感觉。



地板像棋盘一样黑白交错。砖砌的墙壁,高高的家具,房屋的角落里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杂物。电灯、家具等古朴风雅,天花板上张开一整片的玻璃墙,上面是巨大的水槽。阳光透过水槽,摇曳着照耀在这间地下室。



你好,是石杖所在吗?



房间中央,罩着纱帐的床上传来声音。



我不可遏止地背脊发寒,一瞬间,甚至忘记自己是到底是谁。一股力量使我鬼使神差地走向床边,有种冲动让我想一探究竟,如此美妙动听、世间少有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啊,能不能请你就此止步?哇!你真的是独臂啊,跟我听到的一样。



我在离床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纱帐那边,一个人影在床上若隐若现



晤、哦哦哦哦哦哦!?



太太太太太可爱了!怎么可能,那还是人类吗?我虽然也见过不少美女,可是像这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绝顶美少女,还是第一回得见!这种幻想一般的尤物,竟然真的存在于人间吗?



喂喂,你是石杖所在吧?



乌黑长发的少女,似乎很不安地看着我。



我大脑几乎窒息。在软绵绵的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十四岁上下的少女,浅色的双眸,一头丝绢般的乌黑秀发。



她身上穿着大概我一辈子都没机会穿的高级睡衣,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人偶。异常小巧玲珑的身体,愈发显得像只人偶



不是吧!



我轻飘飘的大脑镇静下来。那不是身形娇小,而是身体不完整。



没有。



完全没有。



这个人偶,根本就不存在双手和双脚!



我终于理解照顾者这个词的含义了。确实,她连手指都动不了,自然不会伤到我。



完美。我屈膝感叹这种完美。



谁会想把她从这里带到外面呢?少女和这个房间根本就是完美的组合。没有手脚的少女,人迹罕至的森林,水库下的地下室。真是太过于理想化的封闭世界,太无意义,太精彩了!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石杖?啊对了,先是义肢的事对吧?请你稍等一下,不知道义肢今天怎么回事,大概不高兴了吧,明明刚才还在桌子上呢。



这个少女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抬起头,眺望房顶。



沙发下面,一只长得像恶魔似的黑狗懒洋洋地趴在那里,就连我进来,也没有丝毫反应,依然沉睡。



突然房间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一只鲛鱼在水槽里穿梭,它的影子映住了照射进来的阳光。



我突然对它来自哪里产生了疑问。天花板是玻璃制成的,水深大概十米,是透明度很高的水。在这种环境下,居然会有这样的生物?不,居然会有这样的鲛鱼?



真是不好意思,您特意来这里,可是适合您的那只义肢似乎睡着了。很抱歉,我们的交易没有成功。



太有诱惑力了!正常的男子都会渴望把她抱入怀中,甚至会为她上吊自杀。



不。我答应!只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就可以了对吗?



哦?我们还没深入详谈呢。



不用了,我答应了!我很高兴做这份工作。



实际上,我到现在还很害怕,鲛鱼呀,黑犬呀,这个房间不很正常。可是,这个女孩的美貌,早就驱走了恐惧。



好吧,石杖,谢谢你。我想你听说过吧,我叫迦辽海江。今后请多多关照。



今天第三次触电。



少女对我很信任,投我以最甜美的笑容。尽管不能握手让我觉得异常可惜。



可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是错觉,刚才这家伙的自称似乎很奇怪。(注6)



啊,你是男的!



诈骗!我还在想胸部就十四岁来说真是发育不良,结果,下、下面居然带把儿!这死小鬼!



哈哈,哈哈!好过份,看来你愿意照顾我可是居心叵测呀!



恶魔天真地笑着。



那张脸,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抵挡其诱惑力,连她让帮忙换衣服时我的心都在怦怦直跳。



那是照顾他的第二天。



在极其自然的状态下。



我出汗了。石杖,帮我换下衣服。



我虽然已经设想过她这样请求的时候,我应该如何应对,可是



好。这是什么,中国旗袍吗?睡觉的时候穿这个吗?



看起来是有点像,只不过是件普通的睡袍。丝织品在感觉上比较舒服。顺便告诉你吧,我穿过的衣服从来不穿第二次。



好浪费。我心里抗议着。



就在这种我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状态下,迦辽海江也一动不动。



见鬼,我竟然满脸通红,给她脱衣服时忽感头晕目眩,有种深深地被道德谴责的负罪感。这可是在脱没有手脚的美少女的衣服啊!无论对她做什么都不能反抗的少女,并没有丝毫抵触,只是静静地忍受着我这个外来者的摆弄。那种玩弄人偶般的负罪感,使得我解开她衣扣时手指在不停的颤抖。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令我自惭形秽的,嫩白纤细的裸体,我正神志不清,仿佛觉得自己就要成为一个罪犯的时候突然看到那胯间一物,此刻我的心情可有人能懂?没有,绝对没有啊!



好了!有什么不舒服吗?背上没有错位吧?



没有。这是很细的工作,石杖,你的手真是灵巧。明明是独臂,却这么好用。



是啊,因为只有一只手,才会努力练习,尽量让它能活动自如。



我从床上下来。沙发一旁卧着那只黑犬,我只能敬而远之,坐在地板上。



迦辽海江就像一只无意识间散布着毒粉的凤尾蝶,若再靠近点,份量就足以致死。



究其原因,是我不得不每天逐渐增加耐受性。



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白天大都在海江的地下室里度过,公寓仅是晚上睡觉的地方。偶尔会试探着问她,回家太麻烦了,能否在这里过夜之类的。



夜里很危险,不可以。石杖不是说过不能一整天都待在这种地方吗?晚上还是到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他如是说道,坚决不同意我留下来。



生活悠闲得都想打瞌睡。照料他进餐,偶尔帮她装上义肢在室内散散步,做他打发时间的聊天对象。给他擦拭身体则是到现在都让我最为苦恼的差事。



石杖,把义肢拿过来。



这种平淡的日子,一转眼就过了一个月。我收到了第一份工资,突然觉得分外不安。这样也能拿到工资?工作应该是件痛苦的事情,可是我却相当轻松快乐,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令我无法平静:



我已经开始失去了平衡,我自己有所察觉。



回到公寓,是我最为快乐的时光,打发一个人的时间却很郁闷。虽然狭小可却曾经可爱的小房间,现在愈发显得落魄。要是说不想被他人干扰,那间地下窒才是无与伦比的,知道了还有那样的地方之后,我这里只能算是假寐而卧的地方。贫民百姓能参加城堡中的舞会,这样的人生即使让我失去生命也值得。



打开电视,里面播放着无聊的新闻,我坐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情。



石杖,你真是名不副实呢。



实际上我是看他不顺眼。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有时我会觉得这个小鬼真是让人讨厌,我那么细心地照顾他,可他一点都不关心我。



石杖,我原来以为你很糟糕呢。



呃?



你很和蔼不是吗?对我照顾得这么周到。你自己都这么歪瓜劣枣了,还能那么努力的去照顾别人。



我喜欢他对我冷淡的样子。



海江身上有种我不具备的优点,就是不管别人怎么对待他都不介意,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也都不关心的孤傲。



入总是想接近自己没有的东西,自己憧憬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呢?一定是想沉浸在这种为某样东西而沉迷的感觉里,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见鬼。跟走钢丝似的。我失去平衡的时候,你不快过来帮忙的话我就不行了。



我如果快速帮她翻转身体她就会滚下来。没关系,我小心翼翼地帮她转回原处。不管是想继续竭尽全力照顾她的念头,还是永远惦念那间地下室的心情,都只是暂时中毒。



这就像是出麻疹,过一个月,热情自然就会减退的。



可是,我这种猜测也过于天真了。



感冒缠身,不但没有退烧,反倒越来越严重。真是值得同情啊!人生就是这样,人在时运不济之时,总是事与愿违。



听说石杖家住在支仓的北边?



是啊,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什么要帮你捎带买回来的吗?



要是能买回来的话,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呢。石杖不知道吗?这个镇,居然还存在RocknRoll的天地。



哇我举起单臂高呼万岁也许今天心情比较好,我帮海江在左臂和两腿上装上义肢义足,可能是受这种影响吧,我才首次能欣赏到此种艺术风味。



那什么RocknRoll,是化石吗?



我合上漫画书。本来是想消遣时间才让我用公费买来的漫画书,可海江根本就不读。于是就变成我的后备物资。我还暗怀鬼胎,准备怂恿他下次去买全套《三国志》的漫画版昵。



你说化石,也太离谱了吧!你想表明自己不知道摇滚乐,也用不着说这种话呀!石杖,你应该听音乐的吧?



不听,要自己玩玩音乐还可以,不过听别人写的就很不在行了。



如果是这样,即使我告诉你RocknRoll是什么,你也不会懂。对了,听说啊,以支仓北边的青少年为中心,平时药店里弄不到的药品,在那里能以合适的价格买到手哦。



ɶ?



突如其来的话题。根本是不着边的事情嘛!地下室里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他继续说着。



不过,也不是多帅的那种故事,只是品行不良的混混精力过剩,一群不到二十岁的毛孩子在那里瞎胡闹罢了。不只是有组织的售药那么简单,还经常逼迫付不起药费的孩子,甚至用车子轧借债太多的。根本就不是交通事故,是故意肇事逃走,很难抓捕。这是我从一个警察朋友那里听说的。



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什么嘛,就像我刚才在漫画里看的三流故事一样!



这事我没听说过。现在还没有结果吗?想要幻觉的话,用三唑仑(注7)之类的安定药物就够了,要是超过这个度,人家就有顾虑,放不开手脚,顾客到一定量不就上不去了?而且不是很容易被抓吗?



可关键是抓不住啊,听说那个无赖非但不抛头露脸,做的事情还从头到尾都只是模仿过去的事件。一般是先观察一些持续时间较长,能够顺利进行的小事情,然后再采取行动,警觉性很好。所以说,警方也很难锁定这个家伙的相貌。



"



真是奇怪。



既然是模仿犯,应该有明显的特征才对。



可是因为这个事件里的家伙只模仿别人,就抓不住本人的相貌。这家伙不要说特征了,就连自己的脸都没有。



很奇怪的罪犯响!他模仿别人犯罪,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谁知道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成为自己。说起这个,我还想以为石杖你知道呢,你应该经常和这种人打交道吧?



怎么可能?不过是个卖药的小毛孩子,你觉得他会靠近那栋公寓吗?



啊!



海江点点头表示理解。我可是住在可以用来吓唬爱哭小孩的十三号公寓里的,那里因危险度高和贫穷而闻名。不过,刚才的消息令我十分开心。



石杖,你看起来很高兴嘛!果真知道些什么吗?,,



没有,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你刚才说这些,是担心我的安全吧?



也许是想给我忠告,提醒我不要靠近那种危险的事情。



海江断然否认,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什么话!我只是对那个模仿犯感兴趣,至于石杖你变成什么样,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汪汪!黑犬狂吠。



仍然充实的每一天。



出院已经五个月了,我一边乐观地憧憬着一如既往地顺利度完今年,一边回到公寓。今天,地下室的他依然对我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最近改叫我所在君了。反正还有很多的时间,最终我会占上风的。真到了无法克制的时候,用力量去取得就行了。



啊,回来了,所在君!



新岛站在我房间前面,像是在等待我回来我大吃一惊,松弛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刚才在所在君的房间里有个陌生人。我想七点之前你是不会回来的,就觉得很奇怪,过来看了一下,那个奇怪的陌生人就出来了。他说是所在君住院期的旧友,我没在意,然后他就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就这件事吗?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不过,所在君,别人来拜访你的住所,还是第一次吧?



确实如此。以前的旧友没有通知我出院的事情啊?披谢过新岛后回到屋里。



可恶,我记性也太差了!



房间整个被翻遍了。



反正床和电视都还完好无损,我就躺到床上,在脑中搜索相关的线索。当然,无论我怎么绞尽脑汁,还是一无所获。能想到的事情,就是明天要到早市上请人修锁。



是在完全没记忆的时候结下的梁子吗?真是的,今天怎么尽遇到这种事情!



第二天,午后两点。修锁必须得在场,费了些时间,上班时间就往后推了。



只喝果汁不能解渴,我给海江削了苹果,我就在旁边吃着葡萄。单手削苹果,这是我特意为了海江而练就的绝技。



喂,给你说件正经事。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出院后,我也没跟别人结仇啊!



我们商讨着其中的缘由。



啊海江吃惊地张开嘴。我叮嘱他好好吃苹果。桌子上放着左臂的义肢,可是今天他似乎没有想装上的意思。



哦你那里不就是个空巢吗?



什么都没被偷走,我可是主张随身携带存折的人。



也就是说,我主张把所有的钱带在身上走路。比较奇怪的行为,那是因为如果被人发现存折的话,我的生活就会陷入泥潭。



呵呵!可是,仔细想一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石杖你不是对白天没有记忆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事情。



那个话是这么说啦。



可是,稍等一下,我以前对海江说过这样的话吗?



吃完了。谢谢,能麻烦你收拾一下吗?



我拿着托盘走向洗漱间。



这个房屋没有厨房,所以洗东西都必须到厕所旁边的洗漱间。下水道不通了,水就积了下来。



如果说地面上的水库是立方体的话,这个房间也是立方体的。四周的墙壁各有一个门,仅南门可以出入,在它旁边就是洗漱间。顺便说一下,这里没有窗户,南门以外的其它门,就可以当作是没有打开的窗户。



咦,怎么这里有两个杯子,在洗漱间放着的?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今天在我来之前,还有其它来客。



喂有谁来过吗?



我一边洗着水果刀和盘子一边喊道。



怎么?不是石杖你介绍他来的吗?他说弃很为难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请教你所以才找来的。



我关掉水管,把水果刀放进口袋,甩掉两手上的水珠,故作镇静地回到房间。



什么样的家伙呢?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比石杖略小一点,名字叫久织伸也来着。



久织伸也?



不是你的熟人吗?



确实是熟人,不可能不认识的。



可是,为什么是那家伙?



莫非他已经出院了?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那么唐突。你们都聊了什么呢?



这可是件很有争议的事情,好像是说要找姐姐复仇什么的。石杖你知道久织伸也被捕的事吗?



大概内容知道一些吧。



久织伸也,亲手杀死父母,后来连姐姐也想杀的高中生。可是,这也是三年前的事了,他现在应该在医院里啊!即使出院,怎么说也是因为在医院里有所悔悟的,向姐姐复仇之类的无稽之谈,我想都不敢想。



海江,你怎么对那家伙说的?



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石杖应该听说过那个传言吧,想杀恶魔附身的人就要拜托森林里的另一个恶魔。大概就说了这些。真是麻烦透顶,那个久织伸也似乎把这个当真了。



天花板上,鱼儿在游弋。



沙发边的黑犬嗤嗤地发出鼾声。



这种传言我还第一次听说。可是那家伙,似乎真的相信拜托恶魔的故事。



原来如此,伸也的姐姐也是被恶魔附身的人,看来这次他是抱着复仇的决心才来的。你给他什么建议了吗?



我只能说不要反被复仇者杀死。久织伸也五体健全,也不能借给他义肢,他问我怎么才能复仇,我告诉他说不一定非要杀死对方。



一阵汪汪的狗叫声传来。



迄今为止从不敢靠近的黑狗,蹭到了我的脚下。



糟糕。那个人什么时候走的?



在石杖来的一个小时以前吧。



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也结下了深厚情谊,绝不能对这个危险的家伙放任不管。



不好意思,今天我想请假早点走。得追上久织伸也!



可是没关系吗?如果真发生武力冲突,我现在是独臂,未必赢得过他。



稍等一下,桌子上的义肢你可以拿走用。你还没有什么自己的感情,所以能用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所谓的义肢,就是桌上左手用的义肢?



不用客气,拿去用吧,你来的初衷不就是借用义肢吗?



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可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作用



她这么劝说,我也就不好推辞。



我手里拿着白色义肢虽然既不想触摸它,也不觉得它合适离开了地下室。



坦白的说,我心中已有要寻找的目标线索。



如果三年以来一直没有变化,伸也的家应该还在能图的居民区。



我拐回车站,乘上了开往能图的公交车出院以来第一次光顾这个地方,所以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我把从海江那里借来的义肢装在身体上,比葫芦画瓢的模仿着海江的样子。我不愿胡思乱想,可这支义肢既没有特殊的材料也没有完美的结构,我对这不可思议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



白色的义肢,只是贴合在我手臂的断面上,服服帖帖而已,但就像石膏模型似的,根本动不了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海江却能神奇地让它活动自如。



真是的,怎么会是这种构造!



我一边发牢骚一边被汽车载向前方。



不一会就到了能图,天色逐渐暗下来。支仓市的三大怪谈之一能图傍晚的霞光,映出满天红霞。



久织家就座落在三号楼的三零三室。



没有门牌号,看样子没有新户人家人住。曾经出现过恶魔附身患者的房子,恐怕再也无人问津了吧。



打开钥匙进入房间。因为担心他逃走,就没有按门铃直接进去了,可是里面却空无一人。能图的居民区里,三室一厅一厨的房子虽说有点狭小,可是对于他们一家父母姐弟四个人而言,彼此间的距离应该恰好合适吧。



落日又下沉了些。我从空无一物的客厅向阳台张望。



接下来。



如果不在这里,我对寻找久织伸也就束手无策。本来想尽可能避免和医院联系。可现在也是万不得已,于是准备回去找到医院的电话,向他们打听久织出院后的住处。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我又从能图返回车站,抵达了古朴沧桑的十三号公寓前方。突然,后脑勺遭到钝物猛烈攻击。



眼前顿时金星四溅。



虽说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可是身体倒向前方。



接下来背部又遭到毫不留情的一阵猛踢,我已完全卧倒在地上。



喂!你就是石杖所在吧?



他一把抓起我已经晕头转向的脑袋,把我拖入黑暗深处。这算什么呢?明明是居民区。可居然无人相助。咦,这家伙怎么就这副德性?比我们还菜鸟呢!就这样还敢大胆追到这里?



又是一阵火花。我的脸上又被狠狠地横揣一脚。想要认真处理已经来不及了,有三五个人。手里拿着木棍把我团团围住。



那个没关系吧?真的没关系吗?算了,怎么都好啦。阿拓,我也要来一脚吗?只踢一脚好不好?



怕什么?都没怎么出血。不过脸就算了吧,你出手又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打偏了这家伙就挂啦!



周围一阵哄笑。



咣的一下,我又被踹得眼冒金星。那帮家伙就像是在打高尔夫球似的,用尽全身力气猛踢了一脚。



你也太混帐了,脸和头不是一样的吗?哇,都染红了!真的该收手了,这样下去这家伙就真没命了!



死了也没关系吧?反正这家伙活着也没用。



被恶魔附身的家伙,就是死在路边恐怕也没人管。你还想把这家伙当病人供起来啊?



于是私刑开始了。



我被捆绑起来,他们一边对我破口大骂一边把我当沙袋踢来踢去。一阵拳打脚踢后,我大脑中一片空白,这些家伙的嘴脸和污言秽语,我都不知道了。唯一清楚知道的是,先出手的是他们。



哈!



左边的义肢蠢蠢欲动。只是被装上去的东西里面,突然窜动着汹涌澎湃的血液。



咦阿拓,那只手是怎么了?



惨叫响起,是在这之后不久……



实在可恶!居民区就近在咫尺,怎么那些人都无动于衷呢?



这些混混因为受到窝囊的弱者反击而冲动、激怒,仗着人多施展暴力。但是接下来,局面因一边倒的性能差距而完全颠覆,转而变成他们被蹂躏、凌辱,发出凄惨的哀号。



对,对不起,对不起



还剩下一个人,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在不停的乞求我。我大笑。



坦白的说,我十分讨厌暴力。



但是被虐待后再去虐待别人,心情却好得难以形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拼命压低自己的笑声。



周围有五人,不,是六个少年躺倒在地上。虽然染满了鲜血,可也全都没伤及性命。.



不妙!不过算了,反正都还活着。



哈哈哈!我稍有点后悔。



这算什么事啊?我好不容易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努力地做一个好公民,却莫名其妙地又防卫过当了。哈哈,这样搞不好可能还得重返医院。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也是啊,让处在这样一种心理状态的人出院,医院也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喂,阿拓,有救护车吗?怎么,不需要?你倒是说清楚啊,光在那里喘气人家怎么知道?



要是弃之不管的话,可能要出两条人命。这期间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呢?居然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袭击他人,真是考虑不周,还好干钧一发之际留了手。



还好还好,即使一个人死掉也会暴露,到时候又不得不东躲西藏。我们还真是幸运。



哈哈哈,哈哈哈!不好了,太高兴的话都不能控制表情了。站在这也没什么用,还是回房间去吧。







中间虽然出了点小麻烦,我还是平安无事的从能图回到了家中。



脱掉沾满泥土的上衣,打开电视机,一下瘫坐在床上,听着电视里的新闻。一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哇?



我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仔细盯着电视看。似乎并不是错觉。



总是播放着另一个世界新闻的电视播音员,反复地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今天下午六点左右,在支仓市能图工业居民区发现一具青年男性的尸体。初步判定其身份是居住在支仓市的久织伸也。从现场的证词以及久织的经历来看,同时有目击证人证实,可能与久织伸也的死有关



怎么可能!胡说!



我现在脑中一片空白。



在几乎让我气绝的冲击中,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怎么回事,怎么成我杀的了?



在宣读杀害久织伸也的嫌疑犯时,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注3:托马索.阿尔比诺尼(TommasoMbinoni),意大利作曲家、小提琴家



注4:约翰内斯。勃拉姆斯(JohannesBrahms),德国古典主义作曲家



注5:Dr.Roman,绢衣医生的绰号。他的全名是贯井绢衣,因为经常总是口出罗曼蒂克的豪言壮语而得名。



注6:迦辽海江的自称念作boku,在日文中是男性用语。



注7:三唑仑,一种有迷幻效果的精神药品。